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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般說,我也不好說什麼,更不好現身相見。我只想着,等我藝有所成,再下山找師姐也不遲,誰知,等我下山找到師姐,她卻已病了大半年,早就燈枯油盡了。我依了師姐的意思,把她孤身葬於此地,只望不再妨礙他人。這些年,每到師姐的祭日,我都要來瞧瞧她,陪她說說話。”看着臉上很少有情緒的寒江雪柳,此時眼中竟滴下淚來,我心中竟也堵得慌,一面感嘆他這樣的人,也有這般悲傷的心事,一面又替他師姐傷心。
“我與師姐自小一同長大,師姐待我,既如母姊,又如師友。我雖對師姐從無男女之情,可她若還在世,我娶了她爲妻也無不可。”說着又咕咚咕咚大口喝着酒,卻因正傷着心,加上喝得猛了些,嗆得不住的咳嗽,酒也灑了,衣裳前襟溼了一片。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寒江雪柳,頹然坐在鋪滿青黃草色的地上,更顯孤寂落寞,死氣沉沉,叫人不忍看下去。我忍不住上前,替他輕輕拍着後背順氣。
他還在說着師姐妹的那些事,不知是那酒性太烈,還是他傷心之故,沒一會竟是醉了,有些胡言亂語起來,最後竟倒地睡了 。好在此時雖已深秋,午後還有些微微的熱,也不怕着涼。
他這一覺直睡到天快黑了,若不是我怕他正傷心着,又喝了那些酒,受了涼只怕難好,才搖醒了他,還不知要睡到何時。想是酒還沒醒,一副懵懂模樣,問我這是怎麼回事。我心中好笑,大略說了,他拍了拍頭,模糊不清的嘟囔:“這會子,又沒有馬,可上哪裏去呢。”
因夜間走了大半夜,纔回到客棧,次日雪妠又來,我如前一日一般,還睡着。雪妠見了,卻一臉不高興,冷着臉,一副怪我沒服侍好寒江雪柳的樣子,我也沒理會她。她卻要拉着我出去,說有話要和我說。
我自然不怕她有什麼算計,見寒江雪柳沒說什麼,跟着雪妠去了小湖邊說話。
正如我所料,雪妠說的都是寒江雪柳的事。問我是不是他家裏的婢女,他家裏可曾給他說親,又說那晚不是有意爲難我,只是想看看寒江雪柳會不會護着她,只想逼着他,好叫他早些說出娶自己的話。
“ 我雖不敢和柳師哥比,可身手也不致那麼差勁,連一碗湯都避不過。”她撅着嘴,皺眉道。“我家裏已經在給我說親了,我這也是急了。看到柳師哥待你好,這才故意試探。他若想娶我爲妻,定會在話語間帶出些意思來的,這樣我再說出家裏給我說親的話,他定會上我們家去提親的。哪知道他竟那般待我。”雪妠似是很委屈:“他要是再這般和我置氣,等我嫁了別人,讓他後悔去。”說着,眼睛已經紅了。我想了想,終是什麼也沒有說。
回去之後,寒江雪柳又是之前的清冷樣子,見我進屋,什麼也沒問,只指了指桌上的一隻瓦吊:“你還沒喫吧早飯捂在裏面。”我端着碗,還是說了句:“你師妹說,家中在給她說親,看樣子,要不多久就要定下來了。”寒江雪柳看了我一樣,淡淡說了句:“知道了。”再沒其他的話。這兩人看着像是置氣,可又不像是有多少情意。
寒江雪柳已經祭拜過他的師姐,今兒就要離了此地。
算着時間,我離家已兩月有餘,家中那幾處生意無人照料,也不知如何了,本來還想着能抽出來時間,去華梓津那逛逛,現在看來是不成了。
這一日,我們走的官道,中午在路旁找了個地方喫飯,簡單要了幾個饅頭,一盤牛肉,一個炒蓮藕,一盆湯就喫飯。菜還沒上來,看到官道那頭有幾騎人馬向這邊過來,馬蹄踏起的煙塵,遮住了身後的路徑。因喫飯的地方,是個只用茅草搭個頂的草棚,裏面只擺了七八張桌子,坐進來,外頭都看得清楚。隨着漸行漸近的人馬,雖看不清長相,卻已能感受到不同的氣息,這些人都是些有些功夫在身的。
一不會菜上來,我只管低頭大口喫喝。遠處卻又有一人一馬飛馳而來。馬上人一身青衣,戴着斗笠,下馬之後,坐到拐角的一張桌上,正面對着我,細看之下,卻又是一個熟人。似是發覺了我瞧着她,他也向我看了一眼,又驚又喜道:“是你”
我忙向他笑道:“是我,慕容大哥,你不是回去了麼怎麼在這裏”
慕容鳴鳳起身坐到我這邊來,看到寒江雪柳,問我:“這位是”我忙笑答:“這是寒劍公子。”正想着在此處怎可讓人知道,他是雲兆國慕容家的人呢慕容鳴鳳已笑着和寒江雪柳道:“原來是寒劍公子,久仰久仰。某姓慕,名鳳鳴。今日有幸得見寒劍公子,實是快慰平生。”“慕公子客氣。寒某愧不敢當。”兩人一番寒暄下來,慕容的飯菜也上來了,三人邊喫邊聊。
不想那邊坐的兩桌人聽了,竟有人過來對着寒江雪柳打招呼:“在下宇凌忌唐突了,請問公子便是寒劍公子寒江雪柳久聞大名,可巧今日有緣得見,實在不忍當面錯過,幸會幸會。”寒江雪柳忙抱拳還禮:“不敢不敢,過獎過獎。敢問,宇凌公子可是銘王世子宇凌忌”
“正是區區不名。”
“原來是宇凌世子,雪柳久仰。”
“這位是”見到銘王世子過來,我便只埋着頭喝湯。此時只覺頭頂有數道利劍一般的眼光射過來,只得放下湯碗,見幾人都望向我,銘王世子半張着口,很是訝然,寒江雪柳一臉深意,目光戲謔中略帶譏諷,慕容卻是滿臉的茫然和探究。
“咳咳,原來是銘王世子,咳,咳咳,久仰,咳咳久仰大名,咳咳咳,祁檬譽,咳咳,祁檬譽這廂有禮了。”我一面咳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面向着銘王世子屈膝行禮。
“怎麼這麼不小心,喝個湯也嗆成這樣。慢點喝,又沒人和你搶,急什麼。”寒江雪柳一面說着,一面還輕輕的幫我拍着背。
“祁姑娘倒叫我想起一位故人,和姑娘差不多的身形,長相也差不多少。”銘王世子笑道。就覺寒江雪柳拍着我的手頓了頓,我故作不知,看向銘王世子笑道:“是麼,若是有緣,檬譽倒想要見上一見宇凌世子的這位古人呢。”又細瞧了瞧慕容,笑着向銘王世子道:“我看世子和慕公子的身形倒也有些相像。”寒江雪柳也把二人瞧了瞧,點頭附和:“確是有些相像。”幾人又是一陣笑。
慕容卻向着我道:“女娃娃,你原來姓祁,上次見你,到如今也有些日子了,不想竟在這裏又遇見了你,祁檬譽這名字倒也好聽。”我向他笑:“我也喜歡這名字呢。我還有個哥哥,叫祁霄,你上回也見過的,他也說我的名字好聽,還說,名字都是爹爹取的,怎麼他的就沒我的好。”說完又咯咯直笑,慕容也笑:“果真沒你的好聽。”寒江雪柳握着拳,抵在脣邊,輕咳兩聲,銘王世子只微笑看着這些。
這邊說着話,已將幾張桌子並作了一處,又重新要了酒菜,大家喫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