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字像一記重錘砸在雲懿心口，四肢百骸瞬間一片冰涼。
他不選擇明月不是因爲其他原因，什麼性格不合啊女強人太強勢啊這些理由，而是因爲他不愛明月，所以纔不選擇。
可是他愛的那個女人，他又怎麼可能選擇得了呢。
僵硬的鋼琴曲忽然變得有些刺耳，雲懿怔怔的看着眼前美味的意大利麪，食慾消退得乾乾淨淨，她忽然有種自己要頻臨失敗的感覺。
明月雖然很討厭，但是那個女人既然敢跑到鬱少寒面前提出要用利益交換，就說明明月是有底氣的，她這個理由找得很對，只不過鬱少寒沒有接招罷了。
那麼她自己呢？她連明月能拿出來的交換都沒有，她手裏擁有的那些——根本都不敢拿出來。
鬱少寒說不愛明月所以拒絕明月，其實這也是在直白的告訴她，他也不會選擇她。
因爲不愛。
“公司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自然會處理好，喫飯吧。”鬱少寒道。
雲懿看了看他，有些勉強的扯出一抹笑，沒有再說什麼，用叉子挑了一些意麪送進嘴裏。
這次味道好苦。
喫完晚餐。
兩人從餐廳裏走出來。
“今天你訓練他們累嗎？”鬱少寒貌似無意的問了一句。
雲懿停下腳步，他往前走了兩步，一下子就走到她前面了，雲懿看着他的背影，眼裏閃爍着複雜的情緒。
“怎麼了？”鬱少寒轉頭朝她看過來。
雲懿回過神，笑着搖了搖頭：“沒什麼，鬱先生，你可不可以陪我走走，我還從來沒有在晚上逛過外面。”
以前在南亞雲懿每天都呆在家裏，後來到了君家，她更是沒出過門，再後來和鬱少寒來了這裏，一般她都在別墅，就算偶爾來一次公司，也是下午就和鬱少寒一起回去了。
鬱少寒挑了挑眉，道：“好。”
說是好，其實他們都不知道該去哪裏逛，便沿着街道朝前面走着。
“鬱先生。”
“嗯？”
“你可以和我說說你小時候嗎？”雲懿忽然轉過頭看着他。
鬱少寒貌似沒想到她會問這個，眼神有些訝異：“爲什麼會問這個？”
“因爲我先知道啊，我特別想知道你小時候是什麼樣子的，可以說嗎？我保證不會告訴別人，你相信我，我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的。”
雲懿道。
鬱少寒微微垂眸，薄脣勾起淺淺的弧度，這點他倒還真是相信她，眼神閃了閃，看着前面道：“我小的時候生活得很好，很自在，很富足，所有人都對我很好。”
“嗯，能看出來。”雲懿點了點頭。
真是跟她完全不一樣啊。
她就沒他這麼幸運了。
“這也能看出來嗎？”鬱少寒轉過頭看着她：“你又沒有見過小時候的我。”
雲懿笑眯眯的：“因爲我能從你身上看出來啊，一看你就是沒喫過苦的人。”
“是嗎？”鬱少寒垂眸，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方打出一片陰影：“可是什麼纔算喫苦呢？捱餓捱打算苦，受凍受熱算苦，心裏的折磨也算苦……喫苦的方式太多了，不是隻有看上去慘到了極致才叫苦，你說呢？”
雲懿忽然愣住了，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爲她發現也許又一件事情和她想的不一樣了。
“嗯，你說得很對。”雲懿點了點頭。
鬱少寒眼裏有些情緒飛快一閃而過，淡淡地道：“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了。”
“好啊。”
雲懿露出一抹笑。
兩人又往前走了一段，出現一個大廣場，廣場上正在舉行不知道什麼活動，搭了一個舞臺，有人在上面跳舞，下面圍着不少觀看的人。
“鬱先生，我口渴了，能不能麻煩你幫我買瓶水？”雲懿道。
“那你在這裏等我。”鬱少寒也沒說什麼，轉身朝街對面賣水的便利店走去。
雲懿看着他的身影走到路邊，飛快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
“雲小姐，什麼事？你現在不是應該跟大少爺在一起喫晚餐嗎？”
紀凌很快接起電話，今天的餐廳是鬱少寒讓他定的。
“我有重要的事情問你，你們大少爺小時候是過得不快樂
嗎？”雲懿問道。
“啊？”紀凌傻眼了，恐怕做夢都沒想到她破天荒打一次電話竟然是問這個。
“回答我啊。”
“你……雲小姐你這是……”紀凌有些欲言又止。
“這個……”紀凌嘆了口氣，道：“我們並不是瞭解他的人，你應該知道的吧，我們以前都是漠少手下的，其實和大少爺關係……怎麼說呢，以前還挺針鋒相對的，不過現在漠少和大少爺和好了，我們又歸大少爺管了，所以大家關係也緩和了，其實要說最瞭解大少爺的人，那應該是阿三了。”
“我在南亞的時候見過他，但是沒有他的聯繫方式。”雲懿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說，你們大少爺和他弟弟以前關係不好，是麼？”
“什麼關係不好，這也太美化了，那叫水火不容纔對。”
雲懿呼吸一窒，雖然平時經常看到鬱少寒和鬱少漠總是互不相讓，但是她能看出他們關係不錯，沒想到竟然不是這麼回事。
“你不知道，大少爺和漠少的身份不同，一開始本來是應該大少爺繼承鬱家的，可是他們搞了個測試，認爲漠少更優秀，於是就把漠少當成繼承人培養，大少爺嘛……喫喝等死就對了，後來漠少年紀輕輕就掌握了鬱家，他對鬱家有氣，在暗地裏你扶持了很多自己的人，就是我們了，等老太太反應過來想把公司奪過去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那時漠少走到哪裏都受人尊敬，至於大少爺，他天天就在外面混，花天酒地到處玩，現在管理鬱氏的阿三就是那是跟他混的其中一個，基本上就是這樣了。”
雲懿咬了咬脣：“那他小時候，是不是過得很苦？”
“苦？看你怎麼想吧，他從小要什麼有什麼，享得福恐怕是別人幾輩子都沒享過的，但是……等長大了，小時候過得有多順利，就會覺得有多難堪吧，畢竟沒有人對你有期望，你知道自己以前的日子過得有多荒唐。”
紀凌道。
雲懿眼神閃了閃：“我知道了，謝謝你跟我說這些。”
“呃，寧小姐，你等一下！”
“還有什麼事嗎？”
“那什麼，我可是爲了幫你和大少爺在一起才告訴你這些的，你可千萬別說是我說的。”紀凌停了一下，繼續道：“大少爺這人接觸下來其實也不錯，這些年他一直一個人，如果你們真的能走到一起，我們都會爲你們高興的。”
雲懿抿了抿脣：“嗯，謝謝。”
掛了電話，雲懿看着手機屏幕發呆。
從剛纔紀凌的隻言片語中，她大概可以總結出一些信息。
原來鬱少寒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她沒有過過這樣的人生，也沒見過這樣的人生，小時候雲家的每個人都是拼命往前衝，沒有人會心甘情願當個廢物——不，是被家人養成一個廢物。
明明他纔是家族的嫡長子，可是卻事事不如弟弟，弟弟到處受人尊敬，而本該站在弟弟位置上的哥哥卻只能和小混混們混在一起。
這樣的場面，雲懿都不敢去想那些年的鬱少寒看到鬱少漠的時候是什麼心情，難怪他剛纔一直不肯說，如果換做是她，恐怕她也不想對別人說：我小時候沒什麼特別的，就是喫喝玩樂。
忽然被人撞了一下，雲懿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打電話時隨着人流走到了舞臺另一邊，已經不站在剛纔的位置上。
“誒，你到底有沒有把他約出來啊？”
“都已經這個點了，他可能不來了吧，他肯定是不喜歡我，不想出來和我玩，畢竟他和那個趙娜娜關係那麼好。”
“好什麼好啊，他幫趙娜娜輔導過功課嗎？送趙娜娜去過醫務室嗎？上次學校要主持人，他可是讓你當他的搭檔，我看你和他的關係纔是不一般，幹嘛總要和那個趙娜娜比啊！她算哪根蔥？”
“可是……”
“哎呀，別可是了，你再給他打……誒，你看那個人是不是他？他來了啊！”
雲懿隨着那兩個女生的視線看過去，只見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朝她們走過來，不知道看到的是哪個女孩，男孩眼睛裏有種耀眼的光亮。
這明明就是很喜歡嘛。
雲懿心裏忽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鬱少寒不愛明月，可是她爲什麼要和明月比呢？明月沒有和他住在一起，沒有一直呆在他身邊，沒有和他一起出生入死過！她和明月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幹嘛因爲明月失敗了，她就覺得自己也沒有希望？
而且她也沒必要和寧喬喬比，因爲就算鬱少寒和世界上任何一個女人都在一起，都不會和寧喬喬在一起，和寧喬喬相比，她的機會簡直太大了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