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畢竟是他成就最高的特長。
他長長呼出一口氣，正色道：“凡妮莎，中餐不是你瞭解的那樣，炒菜只是它的一個分類，中餐有很多菜系，也有很多烹飪手法，煎炸蒸燜煮烤，乾煸，涼拌，生喫，等等等等。”
“我是一個大國人，但我喫過的中餐品類或許還不足所有菜品的百分之一。”
“而且就算是同一道菜品，裏邊的講究也非常之多。”
“大國地域大，人口多，每個地方的人口味都不盡相同。”
“真正的中餐廚師，會根據自己所在地方的偏好來調節菜品的用料。”
“說句冒犯的話。”
“你之前喫的那些，或許真的是垃圾。”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碰到喫貨，跟她聊喫的就對了。
聽程越說了這麼多，凡妮莎果然來了興趣。
她挺直腰桿，從大號布藝沙發裏挪出身子，微微前傾的盯着程越：“你是廚師？”
“我不是廚師。”
程越道：“但我會做菜。”
凡妮莎輕輕皺着小腦門兒，思考道：“那麼你跟蹤我的目的是，想求一份侍做菜的工作？”
“不，不是。”
程越心跳又開始加快。
越在乎，越緊張。
這是人的本能。
他看了眼門神一般站在凡妮莎兩旁的女管家和寸頭保鏢，乾涸的吞嚥了一口唾沫，用比較容易接受的詞彙說道：“我只是想照顧你。”
凡妮莎笑了。
對旁邊的寸頭肌肉男晃了下手指：“林恩，給他解開。”
“是，小姐。”
寸頭男毫不猶豫走上前。
站在凡妮莎右側的女管家表情略微緊張：“小姐，我們還是讓警察來處理吧。”
凡妮莎好玩道：“不着急，讓我先嚐嘗他做的菜味道如何。”
“可是，萬一……”
“萬一有毒是嗎？”
凡妮莎扭頭看向她：“別忘了我的味覺有多挑剔，連水的味道我都可以分辨出來，更何況是毒？”
“好吧小姐，我聽您的。”
梅拉妥協的彎了一下腰。
她只是下人，提醒一句已經是她權利的極限。
主人不願意接受，她便只能服從。
繩子被解開。
程越的呼吸也變得通暢了許多。
雖然眼前的經歷跟他計劃的完全不一樣，但最終都走向了同一個節點。
凡妮莎起身，帶頭走出房間。
程越這才知道自己現在是在她的住處。
裝修風格簡潔大氣，線條分明，講究對稱，色彩明暗鮮淡交錯，給人的視覺帶來較大的衝擊。
哥特式的背椅有着超高的靠背。
箱櫃和小桌上雕刻着精細的花紋。
這種略顯怪異和誇張的空間表現，是典型的中世紀歐式裝修風格。
也是老派貴族們最喜歡的居住環境。
程越本以爲自己是在某座古堡中，事後才發現並不是。
這只是凡妮莎家裏的房產之一，供她在巴黎學習期間居住，大約兩百平方左右，有一個巨大的，廚具齊全的廚房。
程越先是檢查了一下工具。
然後回身對凡妮莎道：“我需要一些食材。”
“可以，你說需要什麼，梅拉會給你找來。”
程越掏出今天新租房間的鑰匙，遞出去道：“我在你們學校門口租的公寓，廚房的冰箱裏有我要的東西，我不知道這裏距離那邊有多遠，不過請儘量在取出後的十五分鐘內送回來，不然就沒法用了。”
普通人很難吃出其中的差距。
但程越和凡妮莎這種味覺細膩度過強的人，輕易就能分辨出來。
從冰箱取出十五分鐘。
到入鍋可能還要十五分鐘。
半個小時，是這個季節，冷藏食材保持鮮度的極限。
梅拉接過鑰匙，問清楚具體公寓號碼。
然後快步下樓。
凡妮莎拿出一本英文小說，坐在客廳裏安靜的學習着。
寸頭保鏢則是一步不離的盯着程越。
二十分鐘後，房門再次被打開。
梅拉提着兩塑料袋東西，小跑着來到廚房：“你看，是這些嗎？”
“對，謝謝。”
程越準備的是一份在國內十分常見，也是超受歡迎的食材。
小龍蝦。
凡妮莎一看到紅黑色的小東西就樂了。
問程越道：“這就是你說的中餐美食？”
程越很喜歡看她笑眯眯質疑的樣子，他很清楚那是因爲她開始對這玩意兒感興趣，而不是想要跟你擡槓。
“是啊，不行嗎？”
程越一邊收拾好的把小龍蝦取出，一邊笑着迴應道。
凡妮莎反問：“你知道最早喫小龍蝦的人是誰嗎？”
程越回道：“名字我不清楚，不過我知道最早發明‘辛辣海鮮’的是一位法國移民的新奧爾良人，我還知道你的老家就在奧爾良勃艮第區，這也是我選擇它來爲你做食材的原因之一。”
好多人只知道國人喜歡喫小龍蝦，其實外國人喫起來更瘋狂。
不過新奧爾良式的小龍蝦，跟國內的小龍蝦味道有點不一樣。
他們更注重辣味。
烹飪用的醬料由紅燈籠椒，黑椒粉，培根，洋蔥，西芹，綠燈籠椒，大蒜，辣薰腸，手撕雞肉等十幾種肉類和辣椒類製成，味道辣香鮮美。
而國內的小龍蝦除了辣，還有很重的麻味。
大約跟性格有關。
也可能是奧爾良人的口味習慣。
總之，凡妮莎最喜歡喫辣味的東西。
尤其對麻辣小龍蝦特別偏愛。
但是，除了程越，其他人做的麻辣小龍蝦都有一股很明顯的淤泥味兒，有些甚至連蝦線都沒除乾淨，這對於味覺挑剔的凡妮莎來說，簡直就像是在滿桌美食上面吐了一口痰。
不但噁心。
甚至讓人生氣。
程越已經挽起了袖子。
廚房裏有各種道具，他選擇了方正的中式菜刀。
小龍蝦已經準備好，但蔥薑蒜等調料還需要搭配，剛纔等食材的期間，他已經把配料的皮都去掉，此刻手起刀落，一連串哆哆哆哆的聲音不斷響起。
蔥花蒜片均勻的攤開。
程越心有靈犀的回頭望了一眼。
身後的凡妮莎不知何時已經放下英文小說，正好也在朝程越那邊看過去。
四目相交的一刻，程越彷彿回到了從前。
那時候他每天的工作就是爲兩人做菜。
凡妮莎每次都陪在他身邊，一邊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鍋裏，一邊從後邊摟住他的腰問東問西，每次當他回頭，就會立刻得到一個甜蜜的親吻。
飯後，心情愉悅的她經常會讓程越選一首曲子，算是給她的獎勵。
如果是晚餐後，她更多會把自己當禮物送過去。
那時候他們每天都在享受彼此，最長的一次，曾有半個月待在家裏。
烹飪，進餐，彈奏，親熱。
除此之外，再無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