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中南有些渾濁的目光看着秦祥林，說道：“其實，這個辦法也是我想嘗試的！我距離九十歲只有一年零九個月了！”
秦祥林看着顧中南，等着顧中南繼續說下去。
“辟穀的最高境界，是龜息！”顧中南繼續說道，“按照古書的記載，用丹藥輔助，人可以在僻靜之處，封住身上的七經八脈，進行龜息狀態。這種狀態類似於人入睡，有三天，七天，十三天，十五天之說！”
“傳聞，蜀地一帶的道人，一年龜息兩次，可活兩甲子之壽！”顧中南說道這裏微微頓了一下，這才接着說道：“兩甲子，也就是一百二十歲的人，我是不曾見過，不過，壽元過百，依舊健步如飛的人，在六十年前，我是親眼見過！”
說動了這裏，顧中南將目光看向了昏迷之中的老石頭，然後說道：“如果，配合丹藥進行龜息，時間若能到達十三天，癌症在身體之中或許被抑制，或者消除！”
秦祥林急忙問道：“那就丹藥龜息法，顧老您瞭解多少？”
“十五年前，我曾接觸過蜀地會這丹藥龜息法的家族，只是，當年，當年……唉！”顧中南似乎不願意繼續說下去了。
“現在還可以不可以找到他們？”秦祥林問道。
顧中南微微搖了搖頭，“或許能夠找到，但他們絕不會傳於外人的！”
“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就一定要試試！”秦祥林堅定的對着顧中南說道。
顧中南看着秦祥林長久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老石頭緩緩的醒了過來，秦祥林連忙問道：“石頭叔，你感覺怎麼樣？”
老石頭長久的看着秦祥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半響之後，才微微搖了搖頭。
一旁的顧中南早已經吩咐孫興城熬好了藥，端了過來。
老石頭喝了藥，休息了片刻之後，整個人就有了一點兒精神。
秦祥林讓小青找個理由帶着老石頭和大樹去了別處，然後，秦祥林留下來單獨和顧中南說話。
“顧老，你能仔細和我說說，會丹藥龜息法的蜀地人嗎？”
“唉……”顧中南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一生之中害死了三個人，最後一個是個孩子，那孩子年紀還不到七八歲，那是蜀地人的家族內鬥，我瞭解不多，而且未必真實，就不去說了！那個時候，我在醫院坐診，一對年輕的夫婦帶着一個重傷的孩子找我，讓我救那個孩子！我給孩子仔細檢查過後，發現那個孩子是神經重傷，當時我是可以救那孩子的……”
說道這裏，顧中南停頓了許久，然後又才緩緩說道：“我正救治那孩子的時候，那孩子的父親，卻突然讓我不要救那孩子！我不明白其中的緣由，那還是父親就抱着孩子出去了！後來，孩子母親回來了，哭得死去活來，正找我要孩子，那孩子的父親也回來了，也不能知道他們在病房裏面說了什麼！總之，他們走了，再也沒有回來！而那個神經重傷的孩子，也多半是活不久了……”
顧中南嘆了一口氣，接着說道：“後來，蜀地那邊先後有三波人前來廣南，找到我這裏詢問那孩子下落，但終是毫無音訊！也因此事，我退出杏林！”
“顧老，您能夠找到那些人嗎？”秦祥林問道。
“時間太久了，我不能確定，但，他們在蜀地應該不難找，因爲，他們不僅會丹藥龜息法，而且還會相面，這種人，向來是很出名的！”
秦祥林點了點頭，心中盤算着如何去找這些人。
不管如何，只要石頭叔有一線生機，秦祥林就不能放棄。
秦祥林本打算將石頭叔留在顧中南處，並且已經跟顧中南說好了，但，老石頭堅決要走，他不願意留在那個地方。
秦祥林只好答應，帶着老石頭又回到了租住小院子裏面。
老石頭坐在院子裏面有陽光的地方，然後安排小青帶上大樹出去買菜。
他們走後，院子裏面就只剩下了老石頭和秦祥林。
“秦兄弟，別折騰了！”老石頭突然對着秦祥林說道。
秦祥林一愣，連忙笑了笑，說道：“石頭叔，你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啊！”
“唉……”老石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和顧中南說的話我都聽到了，那個時候我已經醒了！”
秦祥林暗暗吃了一驚，臉上卻依舊在笑，問道：“石頭叔，你都聽到什麼了啊？是不是聽錯了？”
老石頭看着秦祥林，臉上也露出來了笑，“秦兄弟，這輩子認識了你，跟着你過了幾天好日子，足夠了！肝癌，我不怕的！”
法可以治好！”
老石頭搖了搖頭，說道：“秦兄弟，我自己的情況我很清楚的，夜裏我已經疼得睡不着了！真的，不折騰了！”
老石頭說這話的時候，臉色很平靜。
秦祥林看着石頭叔的臉，鼻子忍不住發酸。
老石頭的身體或許撐不到三個月了，而會丹藥龜息法的人還在蜀地，找到他們是需要時間的，老石頭等不了了。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我這一輩子，過得沒有多精彩，不過，我死前如果有你，大樹，還有小青在，我就覺得很滿足了！”
老石頭說話的時候，表情是很平靜的，但，淚水還是滑落了下來。
沒有人不怕死的！
秦祥林安靜的陪着老石頭坐着，看着廣南的太陽。四周很安靜。
“秦兄弟，我不怕死，但是，你一定要答應我一件事！”老石頭突然說道。
“石頭叔，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其實，你不必說！”秦祥林說道。
老石頭笑了，一滴淚落在地上，“秦兄弟，大樹以後就交給你了……他雖然不是傻子了，但他的腦袋還是個孩子！”
秦祥林點了點頭，“石頭叔，我答應你，只要由我秦祥林喫的，大樹就不會餓着！只要，我秦祥林還活着，就沒有人能欺負大樹！”
老石頭點了點頭，眼眶裏面噙着熱淚，張開嘴巴笑的時候，淚水就滾落了出來。
“秦兄弟，你實話告訴我，我還能活多久？”老石頭問秦祥林。
秦祥林的喉嚨哽咽了一下，回答道：“三個多月，或者更久！”
“能活三個多月就很好，一百多天呢！”老石頭笑了，苦笑着。
這個時候，小青和大樹買菜回來了。
老石頭把大樹叫到了身邊，用手揉着大樹亂糟糟的頭髮，滿眼都是慈愛，“大樹！”
大樹擡着頭看着老石頭，憨憨的問了一句：“爹，你怎麼了？”
“爹沒事，爹沒事！”老石頭趕緊擦乾了眼淚。
“大樹，你記住秦兄弟，以後你就是你的大哥，你以後什麼都要聽你秦大哥的，聽見沒有？”老石頭對着大樹說道。
秦祥林在一旁聽着，心如刀割，泣不成聲。
大樹憨憨的看着老石頭，然後愣愣的回答了一句：“哦！”
老石頭就抓着大樹寬大的手，將他放在秦祥林的手中，“大樹，叫大哥啊！”
大樹看着秦祥林，傻傻的看着秦祥林，憨憨的喊了一句：“大哥！”
秦祥林就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將大樹抱在懷中，然後緊緊的抓着大樹的手，也抓着石頭叔的手，哽咽的說道：“大樹，我的好兄弟！”
大樹一雙眼睛看着老石頭，滿臉都是疑惑，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
小青和他們隔着一堵牆，所有的話都聽得清清楚楚，她的眼淚就算是流水一樣嘩嘩的往下流。
院子裏面很安靜，風吹過也沒有聲音。
小青在裏面做飯，努力裝出一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的樣子。
秦祥林和老石頭，還有大樹安靜的坐下小小的院子裏面。
三個人擡着頭看着天，誰也不再說話。
這天晚上，小青做了很美味的三道菜。
老石頭胃口出奇的好，一下子吃了三碗飯。
他已經很久沒有喫三碗飯了，最初還能喫兩碗，然後就是一碗，到了現在，他基本不想喫飯了。
夜裏，老石頭的肝還是如約而至的疼，疼得整夜整夜的的不能入睡的。
但，老石頭不說，也不呻吟，就好像是什麼的也沒有什麼發生過一樣。
老石頭躺在牀上回想，回想很多過去的事。他突然發現自己這一輩子真的沒有什麼值得留念的。
無非是乞討，爲了一張嘴東奔西跑。
這一輩子，活着就是爲了喫飯，真的挺悲哀的。
這一夜，秦祥林同樣是徹夜未眠。
秦祥林看着漆黑的夜發呆，回想着認識石頭叔的一切。
沒有石頭叔，秦祥林就不會在活着了。
秦祥林是如此，大樹也是如此。
石頭叔是如此善良的人，爲什麼好人沒有好報呢？
“爲什麼？爲什麼？”
秦祥林想要大聲問一問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