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裏的尼姑們半夜被驚起來,瞧外頭的景象都嚇住了,慌忙互相拉起來去瞧。
只見紫竹林的客房裏,伯夫人孫氏端坐在寬敞的大院中,朝着面前站着的一位年紀相仿的太太輕笑道“裴大太太,您真是教出了一位好女兒!”
裴大太太挺着身子,臉色慘白,哆嗦着嘴角道“伯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分明是您家世子爺行爲不端,欺負我家清清白白的閨女!事已至此,伯夫人不顧我家閨女的死活,怕不是君子所爲吧?”
無論先前做好的多少準備,真到了臨頭,裴大太太還是怕了。
本想拿着世子爺和整個伯府的名聲要挾伯夫人,平白糟蹋了一個姑娘,若是不給個交代,告上御前那可是強搶民女,要流放的。
只是如今看着伯夫人那瘦削的容長臉兒,一雙丹鳳眼裏冷若冰霜,神色不怒自威,裴大太太莫名地就沒了底氣。
伯夫人能如了她的願嗎?人家是伯爵府的主母,不是自己這樣的小芝麻官的太太……
“裴大太太的意思是,我家的世子非要迎娶了你家女兒不成?”伯夫人似笑非笑。
裴大太太咬着牙道“伯夫人容稟,世子爺和我家女兒本是好姻緣呢。我家門第雖不高,不過您家世子爺尋的又不是原配,是填房呢。我家女兒是家裏的嫡長女,是我親生的孩子,身份難道就低了?還請伯夫人細細思量是不是這個理……”
“裴大太太打住吧。攀龍附鳳的人我是見得多了,但像您這樣不知廉恥的,我倒是大開眼界。”
裴大太太一哆嗦。
她是沒想到,伯夫人會毫不客氣地將“不知廉恥”這種話摔在她臉上。
“伯夫人,您這就不講道理了。如今是我家女兒被世子爺給……您若真不肯認,我們不如去刑部衙門評評理!”她不顧一切地喊道。
只要她寸步不讓,伯夫人除了接納裴書嫿,還能怎樣呢?然而,裴大太太怎麼也沒想到,她不知死活地作出的這個決定,將給她帶來一場滅頂之災。
“去刑部衙門評理?”伯夫人輕輕地笑起來,神色竟是分外的溫和。
裴大太太不敢接話,只是下一瞬,那伯夫人拍案道“來人,把裴家的閨女給我拖出來!”
裴書嫿是被兩個膀闊腰圓的婆子架着拖出來的,似乎是不能自己走了。她穿了一件不合身的伯府丫鬟的衣裳,兩邊臉頰都皮破血流,牙齒也缺了一顆,潺潺的血水爭從口中一點一點滴落下來。被摔在伯夫人跟前時,她死狗一般趴着動也不動,目光艱難望向自己的母親。
裴書嫿孱弱地點頭不語。前頭伯夫人笑道“裴大太太就是想着將這個姑娘塞進我們世子爺的後院?”
裴大太太抹一把臉道“伯夫人將我閨女打成這樣,可見是真不喜歡她的。若實在不成,便是做個妾室,也……”
“您這話我是真聽不懂了。”伯夫人再次打斷她“我就不明白了,我家世子爺平白無故,爲何非要娶她呢?”
裴大太太驚愕地瞪着眼“這,這……事實擺在眼前,是世子爺不檢點,欺負了我閨女……”
“您等等,您怕是弄錯了。”伯夫人和顏悅色道“我家世子爺何時欺負過她?”
“我家閨女夜裏迷了路,被世子爺擄進了自己的客房,這才……伯夫人,方纔我家閨女和世子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開門的時候許多人都看到了,您可不能睜着眼說瞎話啊!”
“喲,還真不知是誰在編瞎話呢。”伯夫人笑着,朝趴着的裴書嫿點了點下巴“這裴三小姐,方纔的確是在世子爺的客房中發現的。只是,此事絕不是世子爺不檢點、要對裴家三小姐圖謀不軌,而是裴三小姐自個兒擅闖了世子爺的客房,想要去偷盜世子爺的東西呢!”
什麼?
裴大太太真聽不懂了,她迷濛地望着伯夫人。
偷盜?若是所有的強搶民女都能被歪曲成入室盜竊,那這大夏國的衙門也就不用開了。難道伯夫人還想用此等荒唐的手段脫身?
“方纔呀,大太太說要去刑部衙門,我倒也想同去呢!若是平白誣賴你家閨女偷東西,沒有證據,這事兒也是沒法子斷的。只是,這世子爺客房裏卻真有一件好東西,是人人都想要得到的,也是我家千防萬防、未免丟失不得不讓世子爺隨身攜帶的。那件東西拿出來,您就明白了。”
說着,伯夫人身側幾位管事下去了,片刻搬了一小巧的金絲楠木匣子上前。兩個管事一同端着,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呈給伯夫人。
伯夫人接過匣子,緩緩地打開了。只見濃濃夜色之中,一抹金黃色的奇異的冷光從匣子裏傾瀉而出,如長空皓月,如林中珍寶,如水中精華,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