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賈戎輕笑着接過茶,喝了口潤潤嗓子,直言道:“方纔我進城的路上,看到了許多乞丐。石方氣候溼潤,適合穀物生長,怎麼城裏城外,這麼多的乞丐?”
葉賈戎開口的第一個問題,給就孔嘉儒扔下了一個炸彈。
孔嘉儒臉上笑容不變,嘆了口氣,坐在了葉賈戎的對面。
“這還不是城裏好多人,這些年來越發的好喫懶做了。伸伸手裝可憐,就可以從別人那裏得到錢財,所以這乞丐才越來越多。”
孔嘉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說要又低下了頭,很是慚愧的模樣,“葉大人難得來一次石方府,就讓你看到了如此場景,本官實在慚愧。”
這裝模作樣的姿態,還真是熟練。
葉賈戎心中冷笑,將手中的杯子放在了桌上:“原來如此,我還當是哪裏來的難民涌進城裏了呢。”
“這怎麼會,又沒有天災人禍,哪裏來的難民。”
孔嘉儒揮了揮手,笑得十分暢快,“葉大人過來,可是要在這裏多住幾日?”
“不錯。”葉賈戎笑着頷首,又道:“而且我這裏來,也是有這事情,想要和孔大人商量。”
孔嘉儒靠着椅子,笑得意味深長,“哦,這可真是難得,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勞煩葉大人親自過來跑一趟?”
葉賈戎朝着門外站着的陳昇榮招了招手,把人叫了進來。
緊接着,陳昇榮從身上拿出來一個裝的鼓鼓娘娘的荷包,放在了桌上。
在孔嘉儒疑惑的目光中,葉賈戎將荷包打開,把裏面放着的高麥倒了出來,微笑着解釋:“這是清化府今年新收的高麥,孔大人看看,品質如何?”
孔嘉儒低頭掃了一眼,臉上的笑容淡了些。
“品質不錯,葉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葉賈戎把高麥朝着孔嘉儒哪裏推了推,道:“這高麥產量極高,而且也好種活,不挑土壤,耐寒耐旱。”
“石方府一帶,土地豐沃,若是種上高麥,日後的收成,只會越來越好。此舉,利國利民,孔大人覺得如何?”
葉賈戎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話,笑着等孔嘉儒回覆。
在他看來,這種好事,沒有人能夠拒絕才是。畢竟百姓收成好了,地方官員也跟着沾光,一本萬利。
然後孔嘉儒確是伸手將高麥推到了一邊,很是爲難地道:“葉大人,這引進新糧食不是容易事,而且清化和石方氣候相差也挺大,這一把種子撒下去,若是不成,百姓們就要賠上兩年的收成,本官不敢冒着個險。”
葉賈戎臉色微沉,但是孔嘉儒考慮的也在理,他開口還想要再勸勸,孔嘉儒卻已經站了起來。
“葉大人,本官衙門裏面還有事情要忙,葉大人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這裏的下人,我就先失陪了。”
孔嘉儒說完,便匆匆離去。
主人都走了,葉賈戎一個客人,自然是不好在這裏多留的,遂也起身離開。
看着他們走了,師爺方纔回到了書房,把消息報給孔嘉儒。
“大人,他們走了。”
“哼,本官知道了。”
孔嘉儒臉色難看,一張圓潤的面龐,半點也沒有方纔和善可親的樣子。
師爺看他臉色難看,開口勸解,“大人莫氣,這石方府是您的地盤,您不同意,那葉賈戎縱然是有通天的本領,還能說服百姓,把高麥種上不成?”
“他是不能,可他能蠱惑民心。”孔嘉儒坐在太師椅上,滿臉譏諷,“你以爲他年紀輕輕,是怎麼走到這步的?還不是靠着在百姓裏面的口碑,趨炎附勢之輩!”
師爺不敢接話,孔嘉儒煩躁的揮了揮手,把人趕出了書房。
葉賈戎,你欺人太甚!
“同是封疆大吏,你憑什麼跑到本官的地盤上指指點點,你憑什麼?!”
“嘩啦——砰——”
書房裏面傳開了一陣瓷器被打碎的聲音,周圍守着的丫鬟小廝,全部都退遠了一些,免得被牽連。
陳昇榮陪着葉賈戎出了府衙,葉賈戎一路無話,陳昇榮知曉他心中煩悶,同樣默不作聲。
兩人剛出府衙大門,便聽到了一聲熱情的招呼。
“葉大人,陳公子!”
葉賈戎和陳榮盛擡頭,傅老爺立馬笑着迎了上來,“可算是讓我等到了!葉大人,你們來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若不是我在城門口安排了人,險些錯過了。”
看着傅老爺真誠熱情的笑容,葉賈戎心中的煩悶散了一些,輕笑着開口,“來的太過匆忙,我給忘了。”
說着,傅老爺又看向陳昇榮,“陳公子不如也一起去?”
“這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遇到如此盛事,那我也就厚着臉皮,去蹭一頓飯。”
左右他也打算去找傅老爺,於是欣然應允。
葉賈戎答應了,傅老爺就把目光放在了陳昇榮身上。
陳昇榮笑着拱手,“恭敬不如從命。”
“好好好,今天能請來你們兩位,我這岳父,臉上也有光。”傅老爺高興的給兩人帶路,又讓小廝回去通報消息,引着兩人朝方府走去。
方家是大戶,宅子坐落的地方距離府衙也不遠,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
方老太爺帶着妻女在門口等候,遠遠看到傅老爺帶着兩個年輕人過來,精神抖擻的迎了上去。
“草民拜見葉大人,久聞葉大人盛名,今日方纔得見,草民不勝榮幸。”
眼看着老人家要給自己行禮,葉賈戎趕緊把人扶了起來,“方老爺,這可使不得。我今天來給你做壽,哪裏能讓主人拜客人?”
把人扶了起來,葉賈戎有些歉疚地道:“我空手而來,讓方老爺見笑了。本官在這裏,祝方老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哈哈哈,借葉大人吉言。”
眼看着這幾人就要在門口說起來,方老夫人趕緊上前,拉住了自家丈夫,“府中已經備下酒菜,葉大人一路辛苦,咱們先進去,邊走邊說。”
方老夫人說着,沒好氣看了一眼方老太爺。
幾十歲的人了,哪裏有拉着客人在門口說話地道理,白白被人看了笑話。
方老太爺摸了摸鬍子,心虛的移開了目光,笑着招呼:“夫人說得對,咱們進去說,進去說。”
於是一羣人又浩浩蕩蕩的進去。
葉賈戎不想引人注意,方老太爺便命人給他單獨擺了一桌在室內,由傅老爺陪着,而老太爺則出去,繼續招呼客人。
他們有心隱瞞,然而今天人多,總有那麼幾個眼睛尖的。
有人趁着給方老太爺敬酒的時候,趁機問道:“老方,剛纔被人引進來的那兩個年輕人,是什麼身份?”
這話一出,當下就有幾個人支起耳朵仔細的聽着。
方老太爺看着不動聲色圍過來的一羣老友,沒好氣地道:“去去去,既然都看出來那兩人身份不一般,還問什麼問。”
話這麼說,然而方老太爺臉上掩都掩不住的得意的笑容,還是看得衆人一陣牙酸。
敬酒的人不依不饒,“老方,你這樣可就不厚道了,咱們這麼多年交情了。你說你過壽,我們過來給你祝賀,結果來個客人,你還這樣遮遮掩掩,這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還不能告訴我們?”
“就是就是,咱們幾個老交情了,老方你可別小氣。”
幾人聯合在一起逼問,方老太爺臉上笑容越發得意,低頭朝着幾人揮手,衆人湊過來,就聽到方老太爺小聲道:“是個大人物,不過,我不能說。”
衆人:“……”
不能說你弄的神神祕祕做什麼。
看着幾人一臉晦氣得表情,方老太爺嘿嘿直笑,轉身去了另一桌。
酒過三巡,宴會這才熱熱鬧鬧的落下了帷幕。
把客人送走,方老太爺回到房間洗漱一番,重新換了一身衣服,這纔來到了偏廳。
“讓大人久等了。”剛進門,方老太爺便拱手告罪。
葉賈戎把人扶住,很是無奈,“方老爺,你太客氣了。”
傅老爺過來扶着岳丈,笑着應和,“岳父,葉大人不在乎這些,咱們還是說正事吧。”
“好,大人有什麼問題,儘管問我就是。”
“咱們還是坐下說吧。”葉賈戎輕笑,朝着二人揮手,三人落座,方老太爺有這緊張地搓着手。
傅老爺安撫的拍了拍岳父的背,就聽到葉賈戎開口了。
“之前傅老爺寫給我的信裏說,石方府小麥的價格,一斗便要幾兩白銀,粗糧的價格,沒鬥也都在物價的兩杯左右,此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身居高位,葉賈戎詢問別人的時候,周身自帶一股氣勢。
方老太爺有這緊張,在女婿安慰的目光中,開口道:“此事說來話長,石方府原本的物價,也是正常的。可是自打朝廷頒發了新的政令以後,這物價,就一天天的往上升,直到眼前這個局面。”
說起此事,方老太爺也是心中惴惴,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