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霸官 >第27引 桑氏嫁妝
    “我酒還沒喝完呢,走哪裏去?”柒小柒一揮胳膊,竟把節南甩得直退。

    節南重心不穩,跌跌撞撞中看到一隻手伸來,便捉住了,借力站好。隨即發現是王泮林的手,又連忙放開,還無意識往自己棉袍上擦了擦。

    王泮林嗤笑,以衆人聽不見的低聲,道,“上回在飯鋪子裏某遞水給小山姑娘,小山姑娘怎麼能喝得下去呢?”

    節南驚目,立時想起王楚風到飯鋪子找她,害她噎到,鄰座之人遞她一碗水,救她緩過了氣。

    那人居然是王泮林?

    “六……”劉夫人又想挑明。

    “劉夫人且信,今夜沒人想挑事,真有挑事的人,我亦不會忍。”節南顧不上眼前這一個,聽到“六”字就轉回身,對劉夫人說道。

    鳳來縣人人可以對她桑六娘指指點點,說三道四,但出了鳳來,就得給她把手指頭都收好了。

    劉夫人哼了一聲,張張嘴,卻讓節南那雙幽潭烏深的眸子瞧沒了聲。她熟知這姑娘的性子,能讓桑大天頭疼的女兒,自然不會讓別人太舒坦。這回若不是這姑娘自己提出退婚,她還一籌莫展,不知如何是好呢。這不,她一字沒說,這姑娘就咄咄逼人,好像拿捏着劉傢什麼,她這兒心虛理虧的。

    但,劉家確實,理虧。

    節南迴身叉腰,對着不動如山的大阿福,咬牙切齒,“柒小柒,你找打啊你!”

    柒小柒醉眼笑眯眯,似才認出節南來,拍響肉掌,“小山——小山——你來啦——”

    “小山姑娘要不要幫忙?”

    王泮林的聲音無孔不入,明明語氣相當斯文,鑽到耳裏就成屎!

    節南冷聲道不用,走到柒小柒身前,捉了她手臂,一個背身弓身,用肩膀將那麼胖圓的身軀頂站起來,一步一拐走出火光。

    劉夫人懊惱得沒氣力,無心招呼客人,讓婆子丫頭扶回馬車去。

    “堇燊,你去給小山姑娘搭把手,我怕她讓阿福姑娘壓扁了,弄出人命會耽誤行程。”王泮林叫第三盤糕點,沒有要歇息的打算。

    堇燊未動,“那位姑娘氣力不弱,只是右手……”

    “不知王公子可還要點曲?若是沒有,奴家便告退了。”燕娘隔火福禮,身姿纖美,如蓮落池。

    夜已深,燕娘客氣,實則告辭,一般的人不會挽留。

    偏王泮林不是一般人。

    “也好,經剛纔一鬧,我正覺得不盡興,還請燕娘再撫一曲詠春雷,盼個新春快至罷。”他是難伺候的人。

    燕娘微怔,隨即婉婉曲膝,重新跪坐下去,撥響琴絃,十指蔥蔥,帶着一股子氣,竟將春雷聲仿足了九分,隆隆震盪人心。

    堇燊見王泮林沒再讓他給誰搭手,便也不提,一直靜立身後。

    再說節南,把醉醺醺的柒小柒推進車裏,還沒喘好一口氣,柒小柒就坐了起來,一張嬉皮笑臉,哪裏還有醉瘋的模樣。

    節南好笑,“居然連我都讓你騙過去了,差點摔個倒栽蔥。說吧,你裝瘋賣傻爲哪般?”

    柒小柒好不得意,卻故意賣關子,“要不是我逼真一摔你,你有俊公子的手來攙麼?嘖嘖——”大臉微仰,眯眼陶醉,“那隻手當真好看,手指節節修長潤瑩,跟玉笛似的。”

    節南拍被子要躺,任柒小柒癡語,反正知道她也就饞這麼片刻,光說不練。

    柒小柒伸手拉住節南,“別睡啊,你還沒看我在劉夫人馬車裏翻到的東西呢。”

    裝醉,總有理由。而柒小柒學得最精的,是探查和搜尋,幾乎沒有她進不去的地方,也沒有她打不開的鎖。

    柒小柒從懷袋裏掏出一本窄小冊子,往節南手裏一放,“你定然料不到,這本小東xc在《頌刑統》全書裏,還有七星連環鎖,小得我兩個手指頭差點捏不住。”

    捏不住,但打得開,這叫本領神奇。

    節南速翻一遍,神情漸涼,目光譏嘲,“我說我爹不能送人這麼寒磣的訂親之物,但也料不到他竟如此信任劉家,將桑家大部分現銀都交託給他們了。”

    這是桑大天親筆記載的賬本,從兩家訂親之時起,到五年前爲止,一筆筆數目不等,但總額巨大的銀子,從桑家出,進劉府裏,每一頁都清楚寫明“入愛女桑氏嫁妝銀,足齡二十可取”。

    “不是交託給劉府,而是給你的嫁妝哪。”柒小柒抱臂枕被,“怪不得你即便討厭你父兄作爲,也要替他們報仇了。”

    節南合上賬冊,垂眼半晌,將冊子丟回給柒小柒,要下車去。

    柒小柒抱緊冊子,“沒錯,就該找那對裝模作樣的夫妻,把污進自家口袋的,你的銀子,吐出來!師妹只要記得是誰的頭功,分得一成半成的,我也就滿足了。”

    節南不語,一下車就借夜色疾行起來。她的身形快如風,又隱蔽靈巧,沒驚動到任何人,已抵達劉夫人歇息的大車旁。但她到底身體不佳,忍不住輕咳了半聲出來。

    一個婆子正側坐車伕座上打盹,絲毫不覺近處立了個人,等她似聽到什麼而眯睜開眼,往車旁望了望,卻又瞧不見可疑,將棉被拎拎高,打算再睡。

    這時,忽聽劉夫人一聲驚呼,婆子忙要掀簾。

    “沒事……我沒事……這裏不用你守了,你離遠點兒,也別讓任何人靠近,有礙我歇息。”劉夫人的聲音輕顫,可還算穩。

    婆子本睡得迷糊,半夢半醒之間雖有些莫名所以,但全然未料及車裏情形,只訥訥領命而去。

    劉夫人驚瞪着突然出現在車裏的不速之客,又面沉若水。

    不速之客就笑,“夫人的眼神和表情能截然透出不同心境,前者慌神,後者安神,這是如何做到的?”

    劉夫人蹙起娥眉,面色終於難掩厭棄,“六娘,我便是知你自小不服長輩管束,也料不到你成了輕柳浮楊。一個姑娘家,居然深更半夜闖人馬車,今日是我的車,明日就不知道入誰的車了。”

    節南盤腿安坐,“夫人莫急,聽我道明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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