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霸官 >第434引 死得其所
    節南擡頭看看對面的王泮林,“像你。”

    屋裏氣氛冷凝,唯有他周身暖光,令她望着就覺心暖。

    世態炎涼,她幸運,終遇到他。

    王泮林笑意深深,“像過去的你和我。”又補充,“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既然能湊成一羣,總歸相類。不過,人會變,羣也會變,想不開的,非要死抱着一團不變,就變成內鬥。”

    年顏居然答王泮林一聲不錯,再轉對節南說道,“師父特別寵你,正因你像他年輕時候,心比天高,不知深淺,但又比他狡猾,比他睿智,感情喜惡分明,下得了決斷,不似他顧忌多多,最終變成了作繭自縛。”

    節南無法當做恭維,但哼一聲,“沉香那時提起隱弓堂,看你喫驚的神情實在不像裝的——”但一想,年顏若揹負着師父的祕密,都不知道對她和小柒撒了多少謊,於是撇撇嘴,“你言歸正傳吧。”

    年顏本來就不打算多誇她,“隱弓堂原是神弓門的執法堂,這是他們起初接近師父時的說法。師父查實確有此事,故而對他們還頗爲信任。隱弓堂並未急着拉師父入夥,只請師父做了幾件他一直想做的事,由隱弓堂輔助,當然都做成了。師父很高興,感覺自己終於找到同伴。隱弓堂也確實很有耐心,只讓師父重振日漸式微的神弓門,並鼓勵他爭門主位。”

    節南的又一個迷惑解開,怪不得師父那麼執着要當門主,“這都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年顏未答,“直到韓唐到了北燎,師父欣賞他的才華和理想,覺得志同道合,就將他推薦給隱弓堂。那年正值大今開始露出獠牙,隱弓堂比任何時候都迫切,想要趁亂撈好處,這才曝露了它背後真正的主人。”

    “魑離部落。”節南說着,瞥良姐姐一眼。

    良姐姐聽得好不專心,畢竟可以給海煙巷的祕聞閣再添一件大祕密,本能驅使。

    “師父和韓唐還去了一趟魑離,但回來後就心事重重,再不像以往那麼熱衷和金利撻芳鬥了。師父對我說,魑離首領雖有宏圖大志,可是對漢民有極重的偏見,彪悍又不開化,仍以奴隸爲財富的象徵,十分野蠻的等級分層。”

    王泮林問道,“神弓門的祖師爺原是漢人,若魑離排斥漢民,爲何不排斥隱弓堂?”

    他才問完,就看節南皺皺鼻子,知道她腦瓜裏想什麼,笑着解釋,“坐船無聊,就聽良姐姐說了些神弓門創立之初的事。”

    良姐姐哼了哼,不語。即便有聽故事的本能,內心卻無比煎熬。

    年顏的視線飛快往良姐姐那裏掃過,語氣波瀾不興,“因爲隱弓堂堂主是魑離人,隱弓堂在魑離也並非是見不得光的暗司,是地位極高的聖山祭司,在魑離人人敬畏,只在魑離之外以隱弓堂的名義走動而已。”

    王泮林點頭表示明白了,作個繼續說的手勢。

    “師父告訴我他決定不再爲隱弓堂做事,也不再想爭門主,可是不知爲何又答應了比武。師父從來沒有多說過隱弓堂的事,我也不好隨意問他。到了比武那日,沉香換藥,師父一聞就知道了,結果當着我的面立刻喝下散功湯,並讓我假裝知情,去向金利撻芳請功,藉機離開總堂,去幫他做幾件事。”

    年顏見節南半點不驚,“你已經知道師父是故意喝下藥的?”

    “前些日子在親王府碰到韓唐,他說起師父是隱弓堂的人,並有意帶神弓門投靠魑離。我想他沒必要騙我,卻也讓我越發懷疑師父輸得太容易。當晚,我喝了散功湯,找金利撻芳比試了一下,哪知她不堪一擊,才確信自己不會猜錯。師父是故意輸給金利撻芳的,而且不僅如此,師父——”節南長吁一口氣,“師父自絕,真是自絕,不是金利母女逼的,而是師父設了計。”

    年顏的神情終於變化,苦醜的,白眼珠子裏一層水光,卻被他用袖子狠狠擦乾,“至少你那時就在師父身邊,而我全不知情,連最後一面都沒趕上。”

    節南張張口,卻又抿緊了。

    王泮林張張口,想怪這姑娘待自己太狠,找人報仇還敢服什麼散功湯,出口卻變成了問年顏,“令師讓你做什麼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

    年顏突然對節南目露不忿,哪怕只是轉瞬之間。

    節南看得很清楚,但她從來也不是逃避的性格,直面相對,“師父讓你做的事,和我有關。”

    年顏那張臉重新板冷,“師父讓我查的第一件事,就是你的身世。”

    節南沒想到,反應卻快,“我娘?”

    年顏點一下頭。

    “你查到是誰了?”節南想得是,爲何師父這麼做。

    良姐姐驚聲,“你向我打聽的那個人,莫非是六姑娘的孃親?”

    年顏不答,只道,“師父讓我做得第二件事,就是到大王嶺救一個人。”

    年顏成功轉移了節南的注意力,她道,“趙大將軍的侄子,本該到鳳來縣的新任縣官。”

    “你確實聰明。”這位小師妹不知道,他曾多眼紅師父偏心,直到他與她比劍,小他十歲的丫頭輕鬆打掉了他的劍,他才心服口服。

    如今,桑節南的劍術已如師父期望的那般,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只是我到的時候,那位縣令僅剩半口氣,只來得及說三個字。”年顏一字一頓,“桑——大——天。”

    節南的心猛地一沉,雙眼立刻起火,跳了起來,“胡說!”

    王泮林聲音及時到,“小山稍安勿躁,很可能是兇手惡意引導。”

    年顏看看王泮林,微一點頭,“我立刻趕到桑家,整個桑府大火熊熊。我雖然沒能見到師父的最後一面,卻見到了你爹最後一面。”

    節南手握成拳,“我爹……說什麼了?”

    “他交給我一幅畫,讓我轉交給你。那時師父還未出事,我就把東西交給了他,他說他自會處置。還有,你爹讓我轉告你,不用替他報仇,他壞事做多了,死得其所。”

    節南憤怒到迸淚,大叫一聲,“我讓他少欺負鄉里,他從來不肯承認!死得這麼冤,卻說死得其所,臭老頭有病吧!”

    氣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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