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霸官 >第464引 紀大夫人
    龍王會已經進行過半,米糧派發完了,請神龍的大鼓戲也結束了。已到晌午,紀家人多數下了船,到自家的酒樓用膳。節南只道早膳喫得多,還不餓,留在船上看集市。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四個漢子跳上船來,雄赳赳的架勢。其後上來兩名僕婦,比一般婦人骨架子大得多。

    再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抱着暖手銅爐,稚聲稚氣道,“大夫人仔細腳下。”

    節南微微眯起眼,看一位夫人走上來。

    這位,還沒到天寒地凍,就已經穿起了長及腳踝的墨色填絨厚緞襖,烏髮密鬢樸實無華,只插了一根不起眼的木簪。因爲身上穿得厚,人又瘦,顯得臉盤特別小,說巴掌大也不誇張。五官生得極細巧,膚色白皙如雪,故而容顏仍若少婦。

    小丫頭環顧一圈,最後視線落在節南身上,對那位夫人道,“大夫人,有位生面孔的姑娘,穿着您親手做的鹿皮靴子,我猜應該就是南姑娘了。”

    小丫頭的話才說完,節南已到她們面前,彷彿沒注意那幾名漢子緊繃的身軀,盈盈作禮,“桑節南見過大夫人。”

    能上紀家神龍船的大夫人,應該只有紀伯丈之妻了,看上去竟比芷夫人年輕一輪,和紀寶樊倒像姐妹花。

    “好。”大夫人一字應了,就往艙裏走。

    節南要跟,卻被倆僕婦擋住。

    小丫頭道,“大夫人剛坐了馬車,有些暈,要稍作歇息,南姑娘不必急着磕頭,自去玩吧,等老夫人她們回來,到時再依照順序行大禮奉茶就是。”

    這是被人輕視了,還是被人無視了啊?

    比起不滿,節南感嘆得卻是——

    這纔對嘛。

    紀家大概因爲是靠經商起家的巨賈,家風沒有官貴那般嚴謹,對節南的孤女身份並不低看,又看在紀二爺和芷夫人的面子上,待她如紀家嫡姑娘一般,讓她反而有種腳踩不到地的飄忽感。

    如今讓這位冷淡的大夫人碰自己一鼻子灰,她一下子踩着地面,踏實了。

    好吧,是她桑節南性子怪,過不了幾天舒心日子,她懂得。

    無論如何,最近因爲大家的好,她桑節南也不好意思逆反,一日要說幾十遍好啊多謝啊這樣的順從話。腦子都快懶廢的時候,終於老天爺看不過眼了,要讓她的腦瓜開動,囂起自己的逆鱗。

    節南刁笑,“大夫人不舒服,我這個晚輩怎能自顧去玩,當然要在長輩面前侍奉着。你這丫頭,年紀還小,不懂事我也不怪你。”

    一邊說,一邊從小丫頭身邊繞過去。

    話又說回來,真以爲她桑節南願意在船上喫風哪!

    她可是抱着僥倖心,啊,不對,從今日早上起,一直向老天爺求着,能給她單獨和大夫人相處的機會,所以才餓肚子等着的。

    “放肆!”小丫頭急叱。

    那兩名僕婦十指成爪,就往節南肩頭扣來。

    哪知,眼見纖長的身影滴溜溜縮下去,就從面前不見了。

    節南已到僕婦身後,劍指速速兩點,將人定穴,心中雪亮。這兩僕婦內功不弱,多半沒料到她功夫這麼不錯,一時讓她搶佔先機。

    四名漢子見此變故,幾乎同時拔出腰間的佩劍來。

    “住手。”綿紙窗上,靜靜一道單影,薄淡如一層山水遠綠,“讓南姑娘進來吧,我說話的力氣還是有的。”

    漢子們立刻送劍回鞘,四雙眼八道冷光,盯住節南,彷彿警告她不要妄動。

    節南卻嬉笑一聲,走進船艙去,且道,“我有話,想同大夫人單獨說。”

    這時,小丫頭的手正撩簾,一隻繡鞋踏進來。

    蒼白到透明的面容透出堅毅,聲音從容,“歡兒,你們都在外邊守着。”

    鞋,退了回去。手,收回去,又遞進來,多了一隻暖手爐。

    節南接過,等紀大夫人坐好,將暖手爐遞過去。

    紀大夫人接爐子的時候,節南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冰涼無溫,禁不住道,“大夫人還冷麼?”

    十月就已經穿襖子了,十一二月打算卷着被子出門嗎?

    “我天生體寒。”紀大夫人的語氣,雖不至於和她手指一樣冰涼,也沒多少熱度就是了,“南姑娘有什麼重要的話,還要單獨同我說。我與你,就在剛纔,才見頭一回面吧?”

    “是。”節南的語氣,卻乖了,“雖是頭回見面,不過大夫人應該已經知道我。”

    “南姑娘這性子倒是好,宜靜宜動,剛纔還以爲你要拆船,這會兒低眉順目。”容顏宛如少婦,氣質病柔,眼中沉慧,“我當然已經知道你。你是芷妹選中的繼承人,雖說芷妹和二叔最終還是和離了,我公公婆婆卻絕不會因此對芷妹不喜,畢竟今日的結果皆是二叔咎由自取。紀王兩家的交情仍在,你來,就是紀家貴客,我送你一雙鹿皮靴子,也不過略表心意罷了,你不用特別謝我。”

    節南喫驚,“乾孃和二爺和離了麼?”

    紀大夫人表情淡淡,“上個月的事。”

    節南心中唏噓,怪不得紀家沒安排她住二房的園子,反而緊鄰老夫人的地方住着,而龍王會的大日子也不見紀叔韌回來,原來是受刺激了。

    “你也不必唏噓,二叔遊戲人間,應該要付出代價,否則永遠都是長不大的依賴性子。”紀大夫人細目如新月,目光卻銳。

    節南知道紀大夫人說得對,橫豎也不是自己管得了的事,當下轉回正題,“大夫人是北嶽劍宗的人,劍宗在北地武林地位超然,對正天府發生的事不可能不清楚,所以我才說大夫人應該已經知道我。”

    紀大夫人不驚不訝,“這在紀家並不算祕密,我本就是宗主之女。若非如此,北嶽劍宗的高手們爲何要爲通寶銀號護航開道,也不是花大價錢就能請得動的。不過,我後來練心法時走火入魔,內功盡廢,這幾年早已不問劍宗之事,都是伯丈和寶樊在打理。你說我知道正天府的事,我偏偏半點不知。”

    節南笑,“大夫人這語氣,怎麼有些賴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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