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霸官 >第471引 江上賞雪
    轉眼十二月,家家都在準備年節,到外面經商的人一批批迴到江陵,似乎未受到北燎亡國的絲毫影響。

    節南把該逛的景點都逛了兩遍以上,把該喫的特產都變成了日常膳食,只覺江陵城裏一日比一日人多,百無聊賴到和赫連驊下棋的地步。

    這日,迎來初雪。

    紀寶樊興沖沖跑進來,一身賞雪的裝扮頓讓節南太陽穴跳,千萬別又要她參加什麼社的活動。

    節南已經深刻意識到,觀鞠社是最好混的社,一幫愛看蹴鞠,不學無術的姑娘追追蹴鞠小將之外,就是閒磕瓜子,玩玩擲箭,打打牌,崔玉真是其中個別的,會寫寫畫畫的姑娘。但到了江陵之後,紀寶樊帶她去的社,都是玩高深的,詩畫社,錦繡社,曲社,琴社,棋社,鬥茶社,諸如此類,根本不是她能插科打諢的地方。玩一圈下來,腦僵死。

    當然,像節南這樣的姑娘,是絕不怕動腦子的,但動了腦子沒回報,白費勁,瞎折騰,她就一點興趣也沒有了。

    於是,節南袖尾一掃,弄亂了棋盤,起身就往屋裏躲,“哎呀,我頭疼,不下了。寶樊,對不住,你自己玩去。”

    赫連驊的腦袋往棋盤上一撞,歪倒,感覺解脫。他也是自找的,跟桑節南下什麼棋啊,沒贏過一盤。

    紀寶樊一個箭步逮住節南,已經很熟悉這姑娘的刁性子,“今日哪兒都不去,就上自家的船,到江面賞雪。”

    節南卻讓紀寶樊誠實的樣子騙過好幾回,感嘆果然更容易上自己人的當。

    紀寶樊看節南狐疑,“真的。”說着要笑,“你就那麼怕千金社啊?又不是鬥不過!”

    “鬥來無用,偏你爹又不讓我跟他學做買賣。”要不是早定下過完年才走,節南真是一日都待不下去,太閒!

    “你是來作客的。”紀寶樊拉着節南往外走,“好了,走吧,賞雪景去,你不去一定後悔。”

    節南心一動,對赫連驊招招手,“赫兒來,跟主人我一塊兒去。”

    紀家家風開明,本就有北嶽弟子來來往往,因此赫連驊作爲節南的隨護,出入女眷的住處也很自由。

    “主人?”紀寶樊聽着新鮮,“他不是請來的嗎?”

    “他說他要是再輸一盤,就當一天小狗。我不是主人,又是什麼?”節南嘻笑。

    赫連驊低咒一聲,“我還沒輸呢。”不情不願,到底跟了上來。

    紀寶樊也笑,“我瞧他和小柒倒是互相逗樂逗得兇,在你面前卻溫馴。”

    “這叫一物降一物。”節南大言不慚。

    赫連驊聽見了,沒法反駁,氣死自己而已。

    岸上是初雪,江上是小雨。

    “說好的賞雪呢?”茫茫無際,天水一色,“混沌初開,哪來的雪景?”

    紀寶樊撐着繪青花油布傘,“等等,就快到了。”

    不多久,蒼茫中出現一線青,很快變成大片陸地。原來,她們竟然過江到了對岸。岸上也沒景緻,光禿禿一片灘地,秋草冬枯,只有一排排絕對稱不上好看的大倉房子。

    節南的眼睛反而亮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紀家江邊排庫。”

    要說商道中最好賺錢的方法之一,就是投資沿江碼頭兩岸的庫房,因爲水道通商便利,船上的大宗貨物都需要臨時儲放的庫房,很多地主以此起家發家,地價比城裏的房價還貴,租金更是源源不斷的便利生財之道。

    而紀家作爲首富,早就喫下一大片黃金地皮,建造了江邊庫房區,不僅供自己用,也租賃給別人,單這一樁買賣的進項就流油了。

    節南自從打開了香藥和交引的路子,手上有些閒錢,就想買庫房收租,無奈她的日子過得不安穩,解決了舊敵,又冒出了新敵,賺錢只能快進快出,暫時做不了這種放長線釣大魚的買賣。

    不過,對紀家排庫,已是久仰。

    “我爹在等我們了。”

    岸上,那位斯儒的,並不像商人的商人,臨風當立。而在他身側約摸半里,車水馬龍,卸貨取貨的漢子們川流不息,船隻進出有條不紊,一副欣欣向榮的景象。如此熱火朝天,別說雪,雨絲兒都重新蒸回雲裏去了。

    節南瞧見了,心念一動,“原來這纔是賞雪的好地方。”

    紀寶樊手中的傘轉了轉,水滴飛入江邊的蘆花叢,笑聲朗朗,“你不是嫌無聊麼?我爹好不容易抽出空來了,讓我帶你來玩。那邊是主碼頭,這裏是我紀家專用。”

    說罷,這姑娘蹬欄而出,傘花悠悠轉下,一落地就衝着節南招手,“南姐姐下來吧,就咱們三個,別再麻煩船大放舢板了吧。”

    節南和赫連驊雙雙飛下,一個蜻蜓點水,一個豹下石崖,讓紀寶樊亮了亮眼,道聲好身手。

    紀伯丈見怪不怪,神情如常,“跟我來。”

    紀寶樊和她爹並肩,說小弟偷懶,好幾日不做早課,要她爹出面罰一罰淘氣包,又說三叔家的女兒在外開私鋪子,便宜東西賣天貴,打着紀氏的名號,云云。

    赫連驊好笑,低聲道,“看紀大姑娘氣度不凡,又說不管家中生意,竟喜歡背地裏告狀。”

    節南有些了悟,“不能這麼說。咱們看紀家家風開明,長輩們好相處,各房和和睦睦,兄弟姐妹相親相愛,但咱們畢竟是客,看不到水面之下暗潮涌。家族越大,問題越多,與其粉飾太平,不如像寶樊這般,一有問題就說出來,大家想辦法解決。如同治水,疏通才是正道理。”

    紀家好,是因爲抱作一團的凝心力,就算紀叔韌那麼喜歡往外跑的,最終還是會回家。再大的事,沒有家大。這是紀家守得最緊的一條家規。

    節南突然駐足,往方纔上岸的地方看了看。

    赫連驊不遲鈍,也往後看,詫異道,“什麼時候多了這些人這些船?”

    一排身着北嶽錦蘭衣的佩劍劍士,背對着他們,面對着蘆花,手握劍柄。另有十幾只小舟,在蘆花蕩裏穿梭,船槳不時打出水花。

    蘆葦蕩十里,冬草等春榮。

    豎晃水邊的蘆杆,似魚鉤上的浮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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