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合適的位置停下後,黑衣主事打開竹筒,一冊紀錄着這所方院主人的信息卷宗便是落到了手上。
“林染,二十一歲,東山郡人士,系臨滄鎮林家獨子,天授十八年二月出現靖安城附近。
同時於二月入贅冷府,兩月前在松鶴樓,與一位氣道五重修行者交惡,與之比鬥失敗,後一直居於冷府中,這幾日曾經在城中的迎風酒樓和南街的雲風商行出現……”
林林總總,一列列詳實的信息從黑衣主事的口中徐徐念出。
馬車裏的老人,一邊安靜地聽着,一邊手指在身下的隔板上閒散地敲擊,彷彿密集的鼓點。
“沒查出這林染有什麼異常。”
唸完卷冊,黑衣主事隔着布簾向馬車內的顴骨高聳,目光如眸脫鷹的老人行了一禮,然後恭敬地道。
實際上,這封卷冊在東威侯府中早有存檔,還是源於那位東威侯世子的授意。
男人都是自私的生物,就算自己放棄了獵物,但別人拿走了,他也會感到不痛快,想看看拿走自己東西的人到底是何等模樣。
於是,這樣的一番卷冊便是留了下來,一些其他的信息也很容易查到。
老人沒有迴應,而是問起其他的事情。
“那竊賊身份確認了嗎?”
“根據身上的衣物,和之前跟隨商隊的蹤跡線索推測,應該是大周王朝來的人士。”
馬車內的老人沉默,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大周王朝是這片陸洲上,與神唐王朝爭鋒相對的老對頭,只是近年來一直趨向於平和,小摩擦雖有,但大戰鬥卻是許久未有了。
之前都以爲那個不長眼的是看上了侯府最近得到的玄品靈丹,現在看來身份複雜了些。
一個大周的玄道高手,費勁心思進入潛入侯府偷丹藥做什麼,天元丹雖是扶搖學宮的珍惜丹藥,但也犯不着這樣鋌而走險。
而且,平生所學也有問題。
“那名竊賊會青蓮劍勢的事情可問清楚了?”
黑衣主事身形一頓,“劍聖李大家寄了一封回信……”
“信上說了什麼?”
想起上面的內容,黑衣官員短暫沉默。
“信上是……無需解釋。”
沉默之後,黑衣官員便是小心翼翼地說出這幾個字,然後用眼角觀察馬車老人的表情,額頭有些微汗滲出。
他深知眼前這位馬車內老人的強大,雖是供奉,但據說背景深厚,就是東威侯也是將其奉爲上賓,而不敢有所逾越。
只是所書者卻是神唐少有的劍道大家,其修爲早已踏過了玄道境界,入了丹道,甚至傳言達到了丹道宗師巔峯,觸摸到了化道境界門檻的地步。
這等實力,就算是不將老人和東威侯府放在眼裏又能如何。
這位劍道大家,可是曾連長陵城內的幾位大人物都不放在眼裏。
然而讓黑衣官員了想不到的是,馬車內並沒有醞釀起的狂風暴雨,反而卻是傳來了老人的淡笑聲。
“這位李大家可真是有點意思,聽說前些日子還收了一名雲江國的關門弟子,老朽有時間可真得去拜訪拜訪。”
黑衣主事沉默。
眼前的老人登門,可不是什麼好兆頭,恭賀新禧之類的。
但對於那位李大家,他只會爲認爲馬車內大人是單純的拜訪。
“回府吧!”
馬車裏傳來老人的聲音。
邊側不發一言的仲松亮聞言一聲冷喝,凝立有序的軍士剎那間應聲而動,結實的石磚上發出金鐵之聲,隨着一排排身影離去,彷彿天上的烏雲散開。
深巷內有雞鳴犬吠,街道上恢復了往日的喧鬧,一切回到原點。
而現在的冷府別院,瞬間又變得空蕩蕩的,毫無生氣。
那列東威侯府的血衣衛在冷府中出現,必然是經過了冷府主家的同意,若非如此,任誰也覺得不合規矩。
只是讓林染沒想到的是,在那血衣衛出現到離開的這段時間內,竟然沒有任何一位冷家主事的人物出面。
這不得不讓他感到有些寒心。
也沒管這奇怪的情緒,在腦海中查看方纔的動靜來。
那黑色小樹,本來光禿禿的枝丫上,一縷孤零零的嫩芽徑直搖曳着,雖是添了新意,晶瑩剔透,如同翠玉一般,但他想了半天也沒發現其他的作用。
倒是名爲大幽功法虛妄經的圖譜,在腦海星圖,黑色小樹周邊的空間裏靜默懸空浮現。
加上之前的離山納氣法,已然是有了兩條圖譜,但毫無例外的是,這兩條圖譜都是隻點亮了最前面的第一顆星點。
都是第一層的地步,他猜測這些星點應該對應功法的幾個層級。
只是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除了從那些功法典籍上得到功法,還能從人的身上得到,只是目前的觸發機制他不清楚。
但能夠從典籍和他人身上直接捕獲,這也是難得的經驗了。
看着腦海中的大幽功法,他突然想試驗一番,玄道高手所習的功法,怎麼說應該也不簡單。
沒有猶豫,林染心中所念所想那大幽功法的字眼,一瞬間,一幕幕經脈運行,起伏循環往復的畫面,從他的腦海中飛馳而過,沖刷着他的意識。
連他周身的經脈肌肉,骨骼,都產生了極爲細微的律動,彷彿在模擬着功法的運行。
短短的幾乎呼吸間,他彷彿進行了無數次的功法演練,連經絡都形成了某種記憶。
念頭一轉,從未動過的大幽功法瞬間運行,丹田氣海中驀然一陣輕微地震盪,隨着真氣的旋轉,竟是從中央憑空生出幾道淡薄如髮絲的黑色氣息,沿着不知名的脈絡運轉。
氣旋速度,竟是提高了好幾倍。
更是讓人奇特的是,隨着那幾道細微的黑色氣息散入體內各處,他感覺自身的血液都似乎燃燒了一般沸騰起來。
只是幾道氣息的運轉,竟然有種壯闊鐵血的味道。
林染驀然睜開眼,虛無地握了握拳頭,感覺此時自己的力量和速度似乎提升了一些,就連身體的防禦能力好像也加強了。
眼睛看向那院中的小石桌,咬了咬牙,驀然捶下,咔嚓一聲,似乎有道金鐵之聲出現,那張堅硬的石桌頓時四分五裂。
看到這一幕,他的眼神一亮,那捶下堅硬石桌的時候他竟然沒多大感覺,而再看拳頭的關節處,只有幾道淡淡的白印。
這功法的增益,似乎很是強大。
林染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然而就在他打算細細感覺這功法運行的時候,一股莫名其妙的噁心感從心頭出現。
眼睛頓時發紅,一陣難言暴虐氣息也是從隨之滋生,竟是有種嗜血的念頭,就連看到手臂傷痕上的殘血,他的腦海中竟然浮現出了美味這兩個字。
鬼知道,自己的手臂怎麼會和美味這兩個字扯上關係。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林染心驚不已,瞬間想到恐怕是這功法的原因,當即停止運行。
但離奇的是,他在直接停止了這大幽功法的運行後,然而氣海中的縷縷黑氣卻是沒有立即消失,而是夾雜其間,彷彿跗骨之蛆般旋轉着。
只是隨着時間流逝,那氣海中黑色氣息的緩緩變細,變短,心頭詭異的嗜血感覺也是在緩滿消退。
再林染在頭上接連澆了幾盆冷水後,終於消失於無形之中。
呼!
這功法太邪異了!
感受到精神狀態恢復了正常,林染想起方纔的事情後怕之餘,鬆了一口氣。
在那一段時間內,他甚至有渴血的錯覺,差點把持不了心態。
他很奇怪,有這般的副作用,長此以往下去,精神都要出現問題,那之前墨袍青年怎麼還彷彿沒有收到影響。
換了一套乾淨衣裳,林染看向了府中內庫的方向,雖然冷家在整個神唐算不上什麼,但在這靖安城還是一方勢力,一些底蘊還是有的。
根據他的記憶,府中後方的位置,應該就有一座收藏功法典籍的藏書閣。
裏面或許能夠找到這邪異功法的來歷,然後也可以再試驗一番,他腦海中圖譜的捕獲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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