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隅行至門口,站定,望着那個低首抽菸的男人,煙霧將他英俊的面龐籠的模糊不清。
她想,他本該是意氣風發的。
可此時,這人更多的是一股子無奈與沮喪之意。
那日,宋棠說:“我覺得徐董變了。”
她問:“怎變了?”
宋棠默了默,道:“大抵是不在意氣風發,相反的,被生活磨得有些心力交瘁了。”
霎時,安隅只覺心頭一顫。
她想,如果真是如此,那麼事情的起因絕對是因爲自己。
此時,遠遠看去,她在徐紹寒身上,真的看到了那種心力交瘁之感。
這世上,有許多事情是金錢解決不了的。
比如,徐紹寒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的妻子會換上抑鬱症。
此時的他,即便是身家萬貫又如何?
在病痛跟前,不還是一樣無能爲力?
人在死亡跟前總是格外渺小的,徐紹寒此時體會到了這句話的重要性。
錢也好,權也罷,都乃身外之物。
這些在健康跟前,不值一提。
他自幼不喜他的原生家庭,但不喜又如何?
做人不能忘本。
可09年,當他知曉妻子被權利鬥爭折磨成了抑鬱症之後,他徹底的遠離了那個生養他的家庭,忘本又如何?
在妻兒跟前,其餘的都不重要。
徐紹寒擡眸,微眯着眼輕點菸灰之際,見安隅站在臺階上望向他。
伸手,,極快的將手中香菸扔到地上,而後擡腳碾滅。
跨大步向她而去。
步伐中帶着一股子濃厚的急切之意。
“怎來了?”安隅開口,淡淡詢問。
徐紹寒伸手將人攬入懷間,抱了抱,好似如此才能心安。
伸手,接過徐黛手中的太陽傘,在陰涼之處撐開,溫軟迴應:“來接你。”
“我自己可以的,”任由徐紹寒擁着她往車旁而去,她站在遮陽傘下,步伐緩慢。
側眸往着徐紹寒開口言語。
後者呢?
輕聲提醒她:“走路看臺階。”
安隅纔將視線落在腳下。
往臺階下而去。
行了兩步,只聽徐紹寒在道:“你可不可以是你的事情,身爲丈夫,接妻子回家是我的義務與責任。”
猛然,安隅步伐頓在原地。
七月份的下午,烈日炎炎。
太陽當空照,照的地面火燒火燎的,滾燙的很。
她擡眸,望向徐紹寒,溫和的眉眼間帶着些許欲言又止。
這段爲期兩年的婚姻,教會了她太多東西。
有好有壞,但不論好壞,都是人生經驗。
若說最爲讓她刻骨銘心的,應當是對所愛之人溫柔以待。
這是徐紹寒言傳身教出來的。
他不是什麼溫柔之人,只是,對她溫柔罷了。
從始至終,依舊如此。
“你會不會覺得我是累贅,”炎炎烈日下,安隅問出了這麼一句話,問的徐紹寒心頭直打顫。
似是對她這聲詢問感到極其不悅。
“天熱,先上車,”他擁着她,往前而去,安隅看得出,這人臉色,極臭。
從安和歸家,徐紹寒都未曾有半句言語。
歸磨山,將手中遮陽傘交給徐黛,這人轉身上樓,也不似往日那般顧着安隅。
徐黛見此,只覺驚訝。
看了眼自家太太,見後者低垂首站在屋子中間,一副做錯事的小孩兒模樣。
不免心中擔憂。
“先生是生氣了嗎?”她開口輕問。
這種話題,若是擱在往常,安隅是不會回答的。
可今日,她點了點頭,甕聲甕氣開口:“好像是。”
“先生很好哄的,”徐黛淺笑。
這話語意思,直白翻譯過去就是,讓她上去哄哄就好了。
安隅未動,徐黛轉身進了餐室,在出來,手中多了杯菊花茶。
遞給她,溫聲道:“菊花敗火。”
這是安隅以往最常用的手段,惹得徐紹寒不悅了,端上一杯菊花茶上去,讓他自己敗敗火。
而今日,徐黛似是刻意爲之,給了她一杯菊花茶。
安隅呢?
想起了以往之事。
望着手中那杯菊花茶默了許久,而後、不輕不重的嘆息了聲,端着茶杯行至二樓書房。
書房內,徐紹寒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只覺頭疼。
累贅?
他不喜這二字。
更甚是厭惡。
人生行至三十餘載,一切都已成定局。
若說累贅,太過氣人。
他只怕自己對她不夠好,何來累贅一說?
只怕給的不是她想要的。
他恨不得傾其所有博她一笑。
恨不得傾家蕩產換她一世安好。
可這些,都是假的。
徐紹寒從未覺得人生無奈過,可此時,在得知安隅患抑鬱症之後,真真切切的覺得人生確實是太過無奈。
門扉被推開,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微微掀開眼簾。
見人端着茶杯進來,透明的玻璃杯裏盛放着大朵菊花。
猛然想起往事,只覺鼻尖範酸。
隨即闔上眼簾,微微壓了壓情緒。
安隅呢?
端着杯子站在他身旁,跟做錯事的小學生似的。
低眸望着坐在沙發上的徐紹寒,片刻,將手中杯子擱在茶几上。
坐在徐紹寒身上。伸手攬上他的腰肢,一頭扎進了徐紹寒的懷裏。
這一紮,他心都軟了。
軟的一塌糊塗,怎也端不住了。
伸手抱着安隅,俯首,狠狠的磨搓着她的脣瓣。
窗外,豔陽西斜,透過紗簾照進書房。
沙發上,安隅裙襬微起。
坐在徐紹寒腿上,靠在他的肩頭大口喘息着。
隆起的腹部貼在徐紹寒身上,小傢伙鬧騰之意明顯。
一場樂曲,起落之間,皆是無痕。
他寬厚的大掌落在安隅光潔的後背,緩緩的,替她順着氣,聽聞她喘息聲漸穩,才問道:“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