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這個空間感到無比的陌生,沒有一點親切感。
仔細看着,在頹廢男子身後處,在那無限延長的地方,有一個巨大無比的斷口,斷口中不斷散發着絕望的氣息,像是深淵的缺口一樣,在那裏,就連陽光也是停止不前的,它自然而然地吞食着空間中的一切,即便這裏已經沒什麼好吞噬的了。
就像是在不斷伸長的道路上的某一處崩塌了。
這就是被毀了的道嗎?這就是斷卻了的道嗎?
“你的道究竟是什麼?李易文?”頹廢男子突然開口問道,他雙手交叉與背後,快步走向李易文。
“到底是什麼?”
“你對你人生最初的目標是什麼?”
“你的理想又是什麼?”
“究竟是爲什麼你會喪失對生的希望?”
“究竟爲什麼你的慾望會是一片虛無!”
“回答我!李易文!”
一個又一個問題被眼前這位男子給拋了出來,一次又一次紮在李易文的心頭,就像是胸口被重擊了一般。
每一個問題都直戳他的心口。
到底他李易文是爲了什麼而活?他李易文到底又是因爲什麼而與家人分道揚鑣?到底因爲是爲什麼,纔會對他李易文有這般打擊?
是因爲眼睛受創?
不是,自打李易文修煉時的那刻起,他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死亡的準備,殘疾的準備。
哪到底是因爲什麼?
李易文不斷地重複着詢問着自己,望着那不斷崩壞的空間邊緣,看着那在持續崩的“道”。
無力感,卑微感,又一次充斥了全身。
他再度想到那天,在那靈劍山山峯上,在那演武場上,他.........
“靈劍山向來是以俠義著稱,救急蒼生,斬妖除魔,隱於山林,不求利祿....... ”
他也記得,在他初次修煉是,爺爺正坐於高堂之上,目光凌厲,渾身散發着凌然正氣,那氣息就像是銳利的劍芒,讓李易文不敢直視。
當時,他們說爺爺是天下第一俠客,是將俠道作爲心中正道的男人。
“靈劍山自古以來自稱爲救濟蒼生,結果呢?結果就是你們高坐於高堂之上,享受着,腐爛在那太師椅上!卻將那埋藏在心中的俠義連着你們腐爛的心丟卻於那泥潭之中。”
這是李易文在家中,四下無人之時,對他的爺爺,李鵬浩所說的。
————“靈劍山,俠義。”
————— “忘卻,腐爛。”
—————他曾是天下第一俠客。
——————“救濟蒼生,斬妖除魔,隱於山林,不求利祿。”
——————————
“到底!是爲了什麼!”
一聲怒吼,不是來自那個男子,而是從李易文嘴中爆發出來的,就像是壓抑了千年的火山一樣。
李易文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在那個男人身後是無盡的黑暗,隱隱約約能夠聽到崩塌的聲音。
“對啊,到底是爲了什麼呢?”男子再度用起了他那頹廢而又冷漠的語氣。
———————
良久,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易文甚至感到了自己手腳已經麻木,他連頭都已經不想動了,他已經開始停止思考了。
“母親!”
稚嫩的聲音從李易文的腦中闖過。
是誰?
是誰再說話?
李易文向身後望去。
———
空無一物。
“救濟蒼生!斬妖除魔!”
稚嫩的聲音不斷地在腦海中迴響着,一次又一次在李易文的腦中迴響着。
到底是誰?
“我要成爲俠客!”
“我要成爲蒼生的救星!”
孩童的幼稚的言語,帶着對未來無限的遐想,對生活充滿着希望的孩童啊。
他怎會知道未來的路是怎樣?此刻的他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一個理想,一個目標。
“俠..........”
李易文緩緩地張開了口,嘴中尚留着一絲乾澀感。
“俠,我一直以來想成爲的是俠!”
“我與爺爺產生分歧的原因就是俠!”
“我的理想是成爲俠!”
“這也是“道”嗎?”
李易文望着眼前的男子,眼中漸漸帶着一絲堅定。
而那頹廢男子卻是雙目失神,雙手也隨着空間中的風搖擺,就像失去了靈魂一樣。
緊接着,他張口了。
“俠嗎?和你爺爺一模一樣呢...........也和.........”男子頓了頓,彷彿是在回憶着往事,又像是在苦澀中掙扎,“算了,沒什麼。”
男子打發似的揮了揮手,之後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企圖將自己腦中的東西驅趕而出。
“先生?”
“沒什麼,李易文,什麼事都沒有。”
男子立即停止了自己的怪異行爲,繼續用他那失神的雙眼看着李易文。
“俠之道嗎?看似最容易的道,確實最曲折的道。”
“沒人會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
“也沒人會知道命運會怎樣戲弄你。”
“也沒人會知道你能否堅持到最後。”
“李易文,你呢?”
李易文看着眼前這彷彿是在訴說着不公一般的男子,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爲.....
“我不知道答案。”
“嗯?”
面對突如其來的且毫無理由的回答,男子懵了,他愣在了原地,呆呆看着眼前躺坐在地上的少年,他不知道,他怎會如此回答。
“因爲.........我甚至還未走上此道。”
“我也,未尋得他道。”
“我別無選擇。”
“我的夢,我的理想,也不允許我做出其他選擇。”
“只能,背水......一戰。”
“俠,是我唯一的道路。”
“所以,所謂的什麼困難,什麼分歧,什麼戲弄云云,只不過是失敗者的說辭罷了,是吧先生?”
李易文明顯把這當做了男子的考研,當做了男子的試煉。
“是的.......是的”男子喃喃回到,他看着李易文,雙眼中閃過着絲絲火光,甚至還帶着一絲狂熱。
“足夠了,你準備的足夠了,你不需要知道我的故事,你已經有了方向,接下來,你只需要走就行了。”
頹廢男子砸吧砸吧了嘴,隨即再度露出耐人尋味的微笑。
一陣白光再度閃過,李易文又一次習慣性地用手來防擋光線,在李易文再一次放下手時,他們居然來到了酒館,而頹廢男子正滿臉凝重地磕着茴香豆。
<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