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臨近晚秋，冷風打在臉上，乾燥又刺冷，甄善裹着一件黑色風衣，緩步地走了出來。
</p>
看着外面樹木凋零的悽清景象，她眸光一時有些恍惚。
</p>
傻白甜進來的時候，還是草長鶯飛、萬物復甦的春天，如今已經是秋季了。
</p>
一扇鐵門，不過半年，卻宛若隔世。
</p>
“善善！”
</p>
甄善僵住，眸中的冷寂不再，眼眶酸澀得厲害，心口委屈、難受和思念涌上來。
</p>
她眸光模糊地看着跌跌撞撞從牛車上下來的老父母。
</p>
曾經他的父親，年近五十，卻依舊像個儒雅的大叔，舉手投足皆是大家風範，眼中有着睥睨的自信，彷彿天塌了他都能擋着，母親慈愛溫柔，是金市第一貴婦，優雅知性，是父親身後最有力的賢內助。
</p>
如今，他們身上褪去華服，換上最簡單的粗布衫，短短半年多，頭髮已經發白了一大半，眉眼間竟是疲憊。
</p>
甄善僵硬得說不出一句話，直到母親將她抱住，從來一舉一動皆是完美的母親此時泣不成聲。
一秒記住m.
</p>
“娘……”
</p>
“娘在，娘在，善善，娘來接你回家了，不怕，我們再也不怕了。”
</p>
甄善扯了扯脣瓣想安慰母親，還未開口，淚如雨下，只能緊緊地抱着母親。
</p>
甄父撐着柺杖，上前，將他們母女擁住，眼角溼潤，沙啞道：“一家人團聚了，就好，就好。”
</p>
甄善平復下情緒，將臉上的淚水擦乾，“爹，娘，我們回家吧。”
</p>
“好、好，回家。”
</p>
甄善轉眸看向親自送她出來的孫長官，笑着點點頭，與從前漫不經心的笑意不同，帶着少女的純澈柔和。
</p>
孫長官也扯出一抹笑意，臉上那道猙獰的傷疤都似乎柔和了不少，她朝她揮揮手，無聲地說了兩個字：保重。
</p>
甄善點頭：再見。
</p>
孫長官站在監獄外，看着牛車越走越遠，直到再看不到影子，才轉身回去。
</p>
……
</p>
一路上，甄母握着女兒的手，不斷詢問她有沒有受傷，身體好不好。
</p>
“我很好，爹孃不用擔心。”
</p>
甄母見她除了有些消瘦，氣色還好，心裏也鬆了一口氣。
</p>
甄善看向甄父，“爹，您呢？”
</p>
甄父慈愛一笑，“爹也好。”
</p>
夫妻兩人除了剛剛見到她時有些失控，之後都沒有什麼異樣，彷彿甄家沒了，如今落魄到只能做牛車也無所謂……
</p>
可怎麼會沒關係呢？
</p>
她父母有多要強，沒人比她更清楚了。
</p>
何況甄家幾百年的基業就這麼毀了，父親心裏想來比誰都痛苦。
</p>
甄善看向他的雙腿，甄父從前就有點風溼的毛病，但也無需用到柺杖，可現在即使拄着柺杖，他也走得很艱難。
恐怕他被帶去調查的那段日子，過得也不好，身體精神的雙重打擊，拖垮了他的身體。
</p>
甄善不覺攥緊雙手，指甲陷在肉裏，心裏第一次漫起一種名爲‘恨’的情緒。
</p>
恨那些所謂的上位者，恨啃食了甄家血肉的所有人，更恨忘恩負義的陸家人。
</p>
“善善，怎麼了？是不是累了？”
</p>
甄母見女兒垂着眸不說話，擔心地問道。
</p>
甄善擡頭，乖巧一笑，“沒有的。”
</p>
甄母心疼地摸摸女兒的臉，“瘦了，回去娘給你燉雞湯，好好補補身體。”
</p>
“娘真好，”甄善抱住甄母的胳膊，跟從前一樣，依靠在她肩膀上，眉眼彎彎地看向父親：“爹也好。”
</p>
兩夫妻一時被她逗笑了，“傻孩子。”
</p>
牛車進城，往西走，拐進一條小巷裏，在一間老舊的瓦房前停下。
</p>
甄母推開門，拿着一個火盆過來，甄善擡腳跨過，消災去厄。
</p>
房子很老舊，中間是堂屋，兩邊是臥室，外邊泥土牆圍着了一個小院子，左邊是廚房，右邊搭了個養雞蓬，還圍了一塊地，用於種些菜。
</p>
“來看看你的房間。”
</p>
甄母推開右邊的臥室，笑着說道。
</p>
臥室不大，卻很溫馨，被褥牀幔都是她喜歡的顏色，窗邊擺着幾盆花草，點綴着屋子裏的生機，紅木衣櫃裏，春夏秋冬，她的衣裳都備好了，書桌上還有一盞小小的花形檯燈。
</p>
這屋子，與曾經的甄氏大宅沒有任何可比性，但有個落腳的地方，家人都尚在，也不算太糟糕。
</p>
由奢入儉難，可若是沒得選擇，還能矯情什麼？
</p>
況且她爸媽還儘量地給她最好，她怎麼會再挑剔？
</p>
甄善抱了抱母親，“謝謝娘，我很喜歡。”
</p>
甄母眸光慈愛，“有什麼缺的就告訴娘，知道嗎？”
</p>
甄善心裏清楚，甄氏的所有財產都已經被搶走了，留給他們的銀錢肯定少得可憐，但她還是笑着點頭，不願辜負父母的心意，“好。”
</p>
晚上，甄母下廚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慶祝一家團圓。
</p>
一家三口，說說笑笑，她爹孃不說付出什麼代價才幫她脫罪，讓她走出監獄，也不提這幾個月甄家的劇變、他們的奔波，甄善也不問。
</p>
似乎老舊的瓦房，他們住着，也與奢華大宅也沒有什麼區別。
</p>
晚飯過後，甄善主動攬下了收拾廚房的任務，甄母原本是不想女兒做這些的，但見她堅持，也只好讓她去，可看着女兒熟練地做家務，眼底漫過水意。
</p>
明明她的女兒以往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可現在……
</p>
甄善心裏輕嘆一聲，卻當沒有看到，有些安慰和懂事，蒼白還刺心，倒不如順其自然就好。
</p>
回到房間，甄善坐在書桌前，打開抽屜，裏面放着一本筆記本。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