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劍掌乾坤 >第五百三十九章 格格不入
    梁誠原先倒也預料到有人會來迎接自己,原想着來的人若不是於子山,就是馮若愚,或者是他們兩個都來,卻沒有想到遼河郡王竟然會親自來,還帶着衆多屬下隨從一起來迎接自己。

    因爲呼延若塵獲封遼河郡王之後,身份地位和以前完全不同了,還兼管着戶部,可謂權勢滔天,今天以一個郡王的身份親自來迎接自己這個小小的望海城主,實在是有些過分隆重了。

    看起來自己在望海城率軍抵抗海族,並種下海陸相生樹之事,被朝廷認定是立了大功了,這樣一來,連帶着舉薦人遼河郡王都要大受嘉獎,纔會這樣破格來迎接自己。

    雖然獲得了這個殊榮,梁誠心中卻高興不起來,一想到望海城那麼多人都因爲此役而罹難,他心中就有些堵得慌。

    不過沒容梁誠多想,遼河郡王就親自拉着他上了寬大豪華的獸車,在一衆隨從的擁簇下招搖過市,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來到了謫仙樓下面。

    梁誠和遼河郡王一同下了獸車,這次卻沒有登樓上去,而是攜手走進了謫仙樓一樓的大廳。

    走進大廳之後,梁誠發現謫仙樓一樓的大廳比樓上寬敞許多,裝飾上也與樓上不同,這個大廳的風格與呼延若塵平時給人的簡約隨意印象完全不同,竟然裝飾得極盡奢華。

    在這個裝飾豪華的大廳中,早已設下了兩桌宴席,在上首的一桌布置的極爲奢華,另一桌就相對簡單一些,顯然首席是重要人物,另一桌是下面的戶部陪同官員的。

    呼延若塵挽着梁誠的手,將他帶到了首席自己的座位之畔,當先入座之後,示意梁誠坐在自己旁邊。

    接着大家都坐了下來,梁誠擡眼看去發現這首席的一大桌子,就坐了遼河郡王,石清泉、於子山和馮若愚,連上樑誠自己就五個人。

    既已入座,下人們便開始流水價將各種豐盛的美味佳餚呈了上來,佈置了滿滿兩桌,這時絲竹之聲響起,十數名廣袖霓衫的舞姬隨着樂聲翩翩起舞,一時間輕歌曼舞聲充滿了大廳,氣氛變得十分歡快。

    馮若愚舉起酒盞,大聲道:“梁師弟,你這次算是爲朝廷,爲遼河郡王立下了大功,這個功勞,可真是不世奇功!容我老馮僭越,在郡王還沒發話之前,就先敬你這一盞酒吧,來!我老馮先乾爲敬!”

    說着,馮若愚一仰脖就將手中斟滿美酒的酒盞一口乾了。

    “哈哈哈!對啊,望海城主樑大人這次真是功勳卓著!”

    “對對!真是年輕有爲啊,還是多虧了遼河郡王知人善任,向朝廷舉薦梁大人,這纔是最關鍵的,哈哈哈,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嘛!”

    隨着馮若愚的敬酒,下首那一桌的官員紛紛開口稱讚,氣氛熱鬧非凡。

    梁誠端起面前的酒盞,心中卻有些不是滋味,忽然覺得自己和身邊的這些人格格不入,不禁有些恍惚愣神起來。

    看着那琉璃酒盞中通紅的葡萄美酒,梁誠腦海中閃過望海城遍

    地血污的街景,那一盞美酒彷彿也散發出血腥之氣,讓人感到說不出的難受。

    梁誠緩緩放下酒盞,搖頭道:“馮師兄所說的大功,在下愧不敢當,這次望海城死傷慘重,幾乎半城的百姓都因此罹難了,這酒……我喝不下去。”

    梁誠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彷彿是一顆不合時宜的小石頭丟進了蛙聲喧鬧的池塘,頓時四下裏都安靜了下來,氣氛變得有一些尷尬。

    “哈哈哈!謙虛!師弟你這是謙虛啊。”馮若愚見冷了場,氣氛極爲尷尬,忙說道:“自古一將功成萬骨枯,雖然望海城付出了些許死傷,但是大玄國也因此開疆拓土萬里之巨,我看這是非常值得的,這生意做得!哈哈哈!”

    “對對!處大事者不拘小節嘛,馮大人說得有理。”

    “嗯,好,舍小而就大,對大玄國而言是賺到了!哈哈哈!”

    下面的官員連忙接着馮若愚的話頭說了起來,人聲嗡嗡,那歡快的氣氛幾乎又要回來了。

    梁誠察覺到由於自己心情不對,搞得氣氛有些尷尬,也有些後悔,有心想彌補一下,免得在大庭廣衆之下不好看。

    原本梁誠打算順着馮若愚的話頭接幾句好話,把場面圓過去就好,可是忽然聽到馮若愚那句“這生意做得”的話,忽然氣往上衝,一下子按捺不住了。

    梁誠忽地伸掌往桌上一拍,“啪”一聲大響,就像是驚堂木的效果一般,整個大堂逐漸熱鬧起來的氣氛一下子又被打斷了,變得鴉雀無聲,就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

    梁誠怒道:“馮師兄,這可是千百萬條鮮活的人命啊!可不是什麼生意!”

    “呃這……”馮若愚端着酒盞十分尷尬,一時間有些下不來臺。

    於子山在一旁,眼睛看了看遼河郡王,又看了看梁誠,臉上的神情也有些尷尬。

    坐在遼河郡王另一側的石清泉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雖然在場之人數他修爲最高,可是石清泉知道以自己的身份,現在無論說什麼都不合時宜,於是乾脆默默不語。

    遼河郡王呼延若塵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意,可隨即臉色又緩和下來了,接着他端起酒盞,看向梁誠。

    “梁師弟說的沒錯,我大玄國不該忘了那些爲國盡忠的死難者,來,大家一起!這一盞酒是敬望海城的那些死難者的。”

    說完,呼延若塵率先幹了手中的酒盞。

    “對對!大家不該忘了爲國捐軀的英雄們!大家滿飲此杯,向他們致敬!”

    “是是!是該這樣……”

    一衆官員連忙舉杯共飲,梁誠的五感何其敏銳,早已察覺呼延若塵心中不快了,作爲屬下,也不好駁了主公的面子,於是也只好一言不發,將手中的酒盞慢慢喝乾了,這一盞醇香的美酒,不知爲何竟變得如此苦澀!

    漸漸地,坐中的氣氛又開始熱鬧起來,只不過大家發現這位年青的望海城城主好像有些不識擡舉,於是也都不再多理

    會他了,言語中都開始巴結起遼河郡王來。

    遼河郡王呼延若塵一邊和這些下屬說着話,一邊起身走到了桌子的另一側,在有意無意之間,就距離梁誠越來越遠了,石清泉默默看了一眼梁誠後,不動聲色地站起身來,跟隨在遼河郡王左右。

    梁誠坐在那裏看似神思不屬,但是早將這一切看到眼裏,卻也沒往心裏去,心想趨炎附勢本來就是常見之事,沒什麼好奇怪的。

    自己只要不去在乎,這些小動作也就傷害不了自己,所謂“不求到處人情好,不飲任他酒價高”,不對旁人有太高的期望,也就不會有太大的失望。

    卻說在那廂被一衆下屬捧上了天的遼河郡王身畔卻是很熱鬧,鬧哄哄的都是歡聲笑語和奉迎之辭,雖然殿下自己連連謙遜不已,但是心情顯然也漸漸變得愉快起來。

    戶部的這一衆官員往來敬酒,越說越是熱烈,都在交口稱讚遼河郡王知人善任,並且還越說越離譜,到了最後,在衆人口裏彷彿遼河郡王呼延若塵纔是望海城一役的大功臣,說得像是這爲國開疆拓土上萬裏的功勞,都該全部歸功於他一般。

    梁誠遠遠地看着這一切,心中泛起一陣荒誕的感覺,並且也對自己先前的激烈反應感到有些意外,這種發現曾經熟悉的一切都變得很陌生的感覺真是讓人煩惱。

    見到梁誠這個樣子,於子山連忙湊了過來,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說着話,讓梁誠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畢竟身旁還有一個關心自己的朋友,頓時不再像先前那麼孤獨了。

    梁誠雖然也在與於子山隨口談論着一些瑣事,但是一顆心早就不在這裏了,腦子裏思潮起伏,想着一些已經逐漸遠去的人和事。

    忽然梁誠想起自己那兩位鎮守在安西關,在那裏歷經生死的師兄弟李子龍、趙德勝他們,記得在上次相遇之時,梁誠就一直覺得他們的性格和以前相比有了很多變化,似乎多了一些隔閡與冷漠,梁誠曾經對此感到十分疑惑不解,現在他似乎找到了答案。

    原來經歷過戰場廝殺和生死磨難的人,就會變得和以前完全不同,即使回到了以前熟悉的環境,也會顯得和大家格格不入。

    這是因爲以前的心境早已就丟失在血腥的戰場中,再也找不回來了。現在的這顆心,已經經歷了太多血與火的磨難,無論如何已經回不到過去了。

    “子山!子山你來!”突然呼延若塵遠遠招呼於子山過去。

    於子山只好歉意地對梁誠道:“誠哥,我去去就來。”

    說完於子山站起身走了過去。

    呼延若塵拉着於子山對一位紫袍官員道:“來,我給你們介紹認識一下,這位是……”

    梁誠早已看出了遼河郡王殿下今天對自己顯然有些不滿,這是要故意晾自己一下,不過他的心中也不在意,因爲他對大玄國的這個官場已經心生厭惡,覺得這種日子並不是自己想要的。

    梁誠心想,自己也許是時候該靜一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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