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擔心自己這番話會引得雲清不悅,說完就小心地打量着雲清的表情,卻半晌都沒見她再說一句話。
雲蘭忐忑地出聲:“容姐姐,是我說錯什麼了嗎?”
“你沒有說錯。”雲清躺在牀上,雙眸平靜地望着帳頂,“去請太醫進來吧。”
“哦。”雲蘭乖乖地出去把那幾個太醫叫了進來。
“女尚書大人。”張太醫帶頭向她行禮,幾人在寒風裏苦等了好一會兒,老臉凍得通紅,嘴上一句叫苦都不敢說,邁着冷的僵硬的老寒腿走到牀前,隔着牀幔道:“勞煩女尚書把手伸出來,老臣爲您探探脈。”
雲清依言照做,張太醫診脈過後又換了另一人探脈,過後兩人交流了意見,纔對雲清說道:“風寒加重,紅疹復發,風寒的毛病,老臣們尚可醫治,至於您身上的紅疹……”張太醫尷尬道:“之前就是符太醫診治,老臣等怕是力有不逮。”
雲清沒說話。
張太醫見她不語,一時也不敢出聲。
“符太醫有傷,就不勞煩他了。”少焉,雲清緩緩開了口,雲清淺淡:“你們下去,無須將此事回報給陛下,幾個疹子而已,死不了人的。”
來此處給女尚書診治是陛下親自下的命,張太醫豈敢不去回稟,他深知其中利害,又不好明着不給雲清面子,於是口上應承着,轉頭離了雲清處就將此事告知了王晉。
雲清就猜那老太醫不會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果然不出一刻鐘的功夫,符安就又被人擡了進來。
符安在睡夢中被人吵醒,又被強逼着帶來了這兒給人看病,要治的還是害自己受傷的罪魁禍首,心情可謂是差上加差,好在他還存着些身爲醫者的道德心,黑着一張臉給雲清把了脈,寫下藥方說完醫囑後立刻讓人把自己擡走,全程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
雲清想起頭次見面時對自己和風細雨嬉皮笑臉的小符太醫,暗歎這次怕是把這位小大人給惹毛了。
“姐姐你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動不動就高熱生病,是不是黎州這地界和你犯衝?”雲蘭拿下雲清額上的帕子,換了塊新浸過水的重新覆上去,口上不滿地抱怨道。
“也許吧。”雲清道:“畢竟不是大平人,衣食住行哪有事事順心的?”
雲蘭心疼極了,拉着雲清的手安慰道:“姐姐你放心,我們總有一天會重見天日的!”
重見天日是這麼用的嗎?雲清眉心跳了跳,沒再多話。
雲清上次病情初發之時就是符安爲她醫治,當時喝藥之後高熱很快就有了緩解,紅疹也褪下不少,但不知怎麼回事,到了第二日清晨,雲清額上的溫度不降反增,人也昏昏沉沉的,就連原本只分布在脖頸以下的紅疹也遍佈了整張臉,看起來有些嚇人。
傅明禮本來在用早膳,聽了彩蝶的話飯也用不下去了,放下筷子就去了雲清處。
帳中雲蘭正抱着雲清的胳膊在哭,傅明禮走上前,掀開牀幔朝裏面看了一眼,雲清的面色通紅,本來白皙的臉龐上佈滿了稀疏的紅疹,嘴脣不住地翕動着,約莫是已經燒得說起了胡話。
“怎麼回事?符安呢?朕讓他來看病他就把人治成了這個樣子?”傅明禮衝着牀前的一衆宮人怒吼:“你們傻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去請太醫?”
彩蝶聲如蚊吶:“已經讓人去請了。”
傅明禮:“那就去催!晚到一時半刻耽擱了女尚書的病情朕要了他們的腦袋!”
“是。”彩蝶立即應下,轉頭讓人去催。
又過了片刻,兩位老太醫親自擡了符安過來,進門之後想要躬身行禮,被傅明禮不耐地擡手免去:“快過來看看,她的情況怎麼更嚴重了?”
符安被擡到榻前,一隻手輕輕落在雲清腕上,臉上的表情從漫不經意變成了鄭重其事。
傅明禮等的着急:“好了沒有?到底怎麼回事?嚴重嗎?”
符安收回手,轉頭對傅明禮說道:“陛下您能不能安靜一下?醫者切脈之時最忌諱喧鬧,而且以雲清現在的狀況來看,此處也不宜這麼多人圍着擾她清淨,煩請您帶人出帳等候,以便微臣爲雲清查看病況。”
王晉聽到符安說出這話臉都嚇得白了,“符太醫……”
傅明禮卻擡手示意王晉閉嘴,然後沉着面容率先走了出去。
擡着符安過來的兩位太醫對視一眼,陛下對這位女尚書的重視程度遠超他們的想象。
陛下都出去了,太醫和宮女們自是不敢多留,也依次退出去。
雲蘭信不及符安,堅持坐在牀邊守着雲清,並向他保證自己不會發出任何聲音。
符安眨眨眼,沒理會雲蘭神色間的提防,坐在擔架上對牀上的人低笑了聲:“女尚書大人,您這是又在玩兒哪一齣?”
雲蘭一怔,手下的手臂忽然動了動,她低下頭,便見原本閉着眼睛的雲清已經睜開雙眼,眉目含笑掀開牀幃,聲音壓得很低:“符太醫果然醫術高明。”
符安訝異道:“你猜到了我能看出你動的手腳?”
雲清頷首:“騙過那些太醫或許可以,但未見得騙得過你,我早有準備。”
“你想做什麼?”
“符安……”雲清眼尾勾起一點笑意:“太巧了,符太醫姓符,平國的國姓也是傅,雖不同字,卻同音。”
符安的笑容微頓,稍頃便又彎脣:“你到底想說什麼?”
“符太醫的身份不俗,難道就真的甘心在太醫院做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太醫嗎?”
“醫術爲我所好,你怎知我不甘心?”
雲清微微向前靠近,“正昀宮裏有多少宮人是你的人?你若真無爭權奪利之心,爲何會在陛下的寢宮之內邀買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