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青雲端 >第335章 信手做首尋常歌
    那聲音不是別人,正是吏部的姚尚書。

    自從姚尚書歸附了新皇帝,範虎對他就有點瞧不上眼。

    當時有多麼剛烈,有多麼對四皇子充滿同情,這會子,就顯得有多麼的冷血。

    “你怎麼來了?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姚尚書聽見範虎的聲音冷的怕人,就下意識的縮回了想要攙扶他的手。

    可是猶豫再三,他還是緊走兩步,將範虎扶了起來。

    “記得,怎麼能不記得呢,只要我活着一天,便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便記得這裏面枉死的那個人。”

    範虎聽了這話,才慢慢回過一口氣來,他發力揉了揉凍僵的腳。

    “記得就好,我以爲……”

    “以爲什麼,以爲我老姚當真是忘恩負義背棄舊主了?”

    範虎有點訕訕的,他沒想到姚尚書真的當面戳穿他的心裏話。

    “我在安烈帝面前,可是比你得臉的,就是四皇子面前,我以前私下也叫得他一句鶴郎的。

    你呢,一直混的不上不下,小小一個監察御史,若不是今上給你臉面,你真以爲你能一直這麼沒事就上個奏章,不鹹不淡的混着日子?”

    範虎沒想到楊市鎮的話題轉的這般快,上一句還信誓旦旦說感激先帝的寵遇,下一句就變成了指責自己渾渾噩噩的混日子。

    他用力甩開姚尚書攙扶自己的手,“拿開您那尊貴的手,我這病懨懨的身子,不配。”

    姚尚書有些生氣,又有些心中發悔,自己沒事招他做什麼。

    看他那樣子,便是死不服輸的。

    姚尚書先上前,恭恭敬敬的給四皇子行了禮,又將帶來的上好的浮樑春,澆在墳頭上。

    範虎苦笑一聲,“浮樑春,你倒真是捨得。”

    “我有什麼捨不得,鶴郎是我看着長大的,誰能料到最後是這麼一個了局。

    但鶴郎走後,你說句良心話,我們鴻音王朝是不是更安定了。

    老範,我也勸你一句……”

    不等姚尚書說完,範虎就掙扎着起身。

    “別說了,今上的路是越走越野了。

    那個白芷國帶回來的蘭昭儀,你聽說了嗎?到底是個什麼路子。”

    姚尚書聽範虎提起蘭昭儀,不由得輕輕一笑,“她呀,是摩蘭教的,你還想知道更多嗎?我們一起去城西的同悅教坊走一趟。”

    範虎聽見同悅教坊的名字,立即揚了揚眉毛。

    “聽說綠映姑娘又有新曲子了,也不知今晚她會奏哪首?”

    “嘿,你這個老不羞,還惦記綠映姑娘的新曲子呢。

    走吧,走吧,別讓鶴郎看我們笑話了。他現在去了那邊,倒是比我們享福呢。

    到了,誰不是都要去那邊,不過是個早晚的區別。

    依我看,我們可能最後還不如他呢。至少,他走了個痛快。”

    談起四皇子,範虎還是忍不住要嘆息,多好的一個年輕人,那麼早就去了,可是他們兩個老東西,卻還苟活在這人世間。

    “哎,也許,我們最後還真的不如他呢,一把年紀,鬍子的白了,還不知如何個不體面的死法。”

    “想那麼多,還是先去聽綠映姑娘的新曲子吧。”

    兩個人並肩離開,卻不想遠處的一棵樹上,有人將他們倆的行蹤看的清清楚楚。

    那人一身尋常的衣衫,倒是戴了個遮面的面紗,不像是京中尋常婦人的樣子。

    何況,誰家的婦人,沒事上到樹上去。

    可是範虎跟姚尚書兩個,互相攙扶着遠去,沒有一個人擡頭看看那半枯的樹上竟然還有一個女子。

    那女子見兩人去的遠了,這才慢慢從樹上飄了下來。

    “好嘛,原來是埋在了這裏,還搞的神神祕祕。”

    這女子不知是說給誰聽,還是自言自語,天陰雨雪,只覺得怪異的駭人。

    等範虎和姚尚書的馬車到了城西的同悅教坊時,天已經擦黑了。

    這時節不少客人已經到了,他們在花廳中喝着酒,也有那不耐煩的叫起了外面的飯食和茶點。便隔三差五,有那送茶食的小哥穿梭起來。

    同悅教坊的小廚房並不十分的精道,畢竟是做樂坊的,不比那些真正的風月人家。

    也就是茶道還勉強過得去,至少樂坊中的茶師都是特意調教過的,聽樂飲茶這纔是風雅事。

    那些喝酒喫飯的,都是些俗客,也只能在花廳待着。

    真要聽雅樂,那是必須進樂廳的。

    範虎和姚尚書肩並肩的進去,瞥了一圈那花廳裏的食客,有幾個相熟的要過來打招呼,被他們做手勢擋住了。

    但還是有一個工部的員外郎,非要跨過衆人,那臉上是一片酡紅,一看就是喝多了。

    “姚尚書,姚尚書,今晚怎麼也來了,還跟範御史一起,也太巧了吧。”

    說着,那人用眼角就去瞟範虎。

    範虎被他看的有點毛,“瞅我做什麼?既然喝多了,就去一邊呆着吧。

    綠映姑娘最討厭酒氣了,說聞了酒氣就唱不好了。

    你一會可千萬別跟着我們。”

    那人嗤嗤一笑,“我曉得曉得,來這裏聽曲子的人雖然多,但哪個不是爲了看綠映姑娘的臉。光是聽聽曲子,有什麼意思呢。

    我卻不一樣,我今天見了範御史跟姚尚書一起來,這心裏就舒坦看,舒坦的緊。

    明兒我也跟同僚一起出來走,怕是再不怕被範御史舉報我好男風了。”

    範虎聽了這話,就臉上青一道白一道,不好看少來。

    姚尚書照着那蠢貨臉上就批了那麼一下子,“蠢貨,到一邊去。”

    “還護上了,今兒這樂子看的大了。”

    說着,那人大笑起來,旁邊也有幾個不知輕重的,跟着訕笑起來。

    怕是明日,整個昊京就要傳遍了。

    一向對男風厭惡的範虎,竟然跟姚尚書兩個人有些曖昧。

    姚尚書看範虎臉色不善,便連忙轉移了話題,“老範,你知道今夜到底唱哪出嗎?

    我剛聽那坊主說,今兒的題目別緻的很呢,就叫做,《信手做首尋常歌》。”

    “哦,這名字倒新奇的很,一會倒是要好好聽聽。”

    “是了,來這裏就是聽曲子的,那些喝了二黃黃湯就瞎說的人,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而且,蘭昭儀的故事,可都編排進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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