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不想再麻煩村上的人,所以鄭.義在某個寒冬臘月的晚上收拾了包袱就離開了,走的悄無聲息。
鄭.義決定一路向東,他聽說那裏是整片大陸最繁華的地方,就算是那邊的乞丐,都是富得流油。
但孩子終究是孩子,走了一天一夜後,就迷失在了風雪中,三天後,包袱裏的乾糧沒剩多少了,哪怕鄭.義接下來緊着喫,也在一星期後徹底彈盡糧絕。
風雪,低溫,飢餓,鄭.義往前垮了一步,突然就覺得眼前一黑,然後就失去了所有意識。
鄭.義覺得自己是睡着了,好冷好冷,遠處好像有條被子,他非常努力的想要把被子抓過來蓋上,可是無論怎麼抓,都差那麼一點點,真的就只有一點點。
就在這時,被子竟然自己動了,展開,然後蓋在了他的身上。被子蓋下的時候帶過一陣香風,那是很好聞的一種檀香味,他以前在村裏唯一的一個教書先生家裏聞到過,這種檀香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
之後,鄭.義就覺得好暖好暖,揪着被子往肩膀上壓了壓,頓時覺得更暖和了。
“少爺,他燒好像退了。”鄭.義的耳朵動了動,迷迷糊糊中好像聽到有人在交談,隨後他感覺到什麼溫暖的東西壓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再去備點熱水。”
“是。”
鄭.義的手指動了動,四周很溫暖,這種感覺,他覺得自己在很小的時候,還在媽媽襁褓中的時候體驗過。
鄭.義睜開了雙眼,看到了一個面容生的很好看的年輕人,這個年輕人看到自己醒了過來,露出了笑容。
“你醒了啊。”
鄭.義不知道怎麼形容這個年輕人的聲音,只覺得好聽。
“這裏是?”鄭.義打量着四周,這裏好像是一個山洞,旁邊有一個火堆,自己身上真的蓋着一條被子,上面繡着好看的圖案,居然和自己在夢裏夢到的一模一樣!
“你昏倒在了雪地裏,我路過就把你給救了,若是家裏沒人了,以後就跟着我吧。”年輕人從手下人手上接過一碗熱湯,推到了鄭.義的面前。
鄭.義驚訝,不明白這個年輕人怎麼看出來自己家裏已經沒人了的,後來他仔細想想,覺得如果將軍連這點都看不出來,那還會是將軍嗎?
後來,鄭.義知道,救他的人叫柳學定,算是陳國南部的一戶名門望族,那年柳學定正好進京接受一位在朝爲官的父輩親友召見,路過遇到昏迷在雪地中的他,順手就把他給救了。
柳學定就是後來的柳戰國,家中原本希望他當個文士,可誰知他卻與家族願景背道而馳,硬生生的成爲了一名將軍,還是全天下最大的那個將軍。
再後來,鄭.義就成了柳戰國的暗衛,也就是所謂的死士,那是鄭.義自己要求的,柳戰國原本安排鄭.義當自己的親衛,雖然在必要時也要替柳戰國擋刀子,但比死士好太多了,死士要幹很多見不得人的勾當。
前方突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將躲在樹上陷入回憶中怔怔出神的鄭.義拉回了現實。
待看清來人後,鄭.義往四周掃視了一圈,發現的確沒別的人後,才從樹上一躍而下,快步上前單膝跪地,輕聲道:“屬下拜見夫人。”
“夫人,將軍他……”鄭.義知道,夫人是知道將軍要去做什麼的,將軍根本不可能回來了,但夫人這樣問,肯定是期待將軍能回心轉意的。
“不怪他,他有他的事要忙,這段時間也苦了他了,只是孩子馬上要出生了,我怕他留下遺憾。”夫人摸着自己的肚子,看模樣真的快到生產的時候了。
“夫人,將軍說,叫小年。”鄭.義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安慰,只能將將軍吩咐他的話帶到。
“小年嗎?他說的還是他說的?”
“將軍說你不能死。”夫人先是輕聲嘀咕了一句,又突然對鄭.義說道。
鄭.義探入胸甲下剛剛握住匕首的手猛然頓了一下,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將軍夫人。柳戰國將死,他本來就打算追隨將軍而去,如今任務完成他就沒有遺憾了,所以準備掏出匕首赴死,但沒想到被夫人看破制止。
“初兒還小,還需要你的保護。”夫人看着鄭.義,其實她早就給腹中骨肉想好了名字,姓柳名初,意味着一年之始,“小年”倒是和“初”不謀而合,在一些地方,小年也就意味着一年之始,和“初”意相同。
其實,這名字還有更深層次的意思,只不過……
鄭.義緊了緊拳頭,將軍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將軍如果不在,夫人和少主孤兒寡母的,確實不安全,自己有責任留下來保護他們,這纔對得起自己名字中的這個“義”字!
於是,鄭.義跟隨着夫人回到了孤兒村。
孤兒村是個很特殊的地方,這裏面住的都是遺孀和遺孤,男人都戰死在了沙場,還有部分失去自理能力的傷兵。
這孤兒村,是龍可兒一手操持起來的,只因她太善良,見不得這些爲國捐軀的將士親人無依無靠,但她似乎忘了自己也只是個弱女子。
朝廷雖然會發放撫卹金,但是在某些地方,這些撫卹金全都進到了不該進的口袋裏。
站在村口,鄭.義望向南方,似乎見到了一顆彗星劃破長空,又似乎看到了一抹雪亮的刀光劈開了蒼穹,接着好像還聽到了佛陀的吟唱,最後,好像有將軍的怒吼聲。
一位大將軍死了,而且還是天下第一的大將軍,這本來應該是讓整個大陸震三震的事,結果卻好似一根針落入大海,濺起的水花只有那麼一咪咪,甚至壓根就沒濺起水花。
反倒是八國割讓領土的事讓陳國上下一片振奮,本來就緊着過年的時候,家家張燈結綵,聽到這個消息後,有些人家特意多追加了幾個大紅燈籠,這就導致燈籠店的生意大好,據說整個陳國的燈籠都被買空,有些商人趕緊跑到別的國家去進貨,到最後,一個燈籠的價格居然被擡到了一百兩銀子!
一些大老爺們見狀都跟着瞎起鬨,一百兩銀子都能在豔春樓裏睡一晚頭牌了!奈何,紛紛被自家婆娘揪着耳朵狠狠拾掇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