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京城傅家老宅</br> 傅沉拿着手機走出屋子，寒風席捲着細碎的雪花，空氣涼入骨髓，打了兩次電話對方纔接通。</br> “喂——”宋風晚捏緊手機，小臉像是染了層豔色。</br> “出什麼事了？”方纔說上樓拿充電器，這都十幾分鍾過去了。</br> 宋風晚哪兒好意思說撞到母親與嚴望川那啥，只能支吾着，“……就突然有點事，耽擱了點時間。”</br> “確實沒事？”傅沉追問覈實。</br> “真沒什麼。”宋風晚完不知自己此刻的語氣多麼心虛。</br> 聊了沒兩句，天空忽然出現絢爛的煙火，緊接着鞭炮聲響徹整個夜空，京城市區內面禁止燃放煙花爆竹，傅沉只能聽到宋風電話那頭傳來震耳的聲音，還有客廳內的春晚，鑼鼓喧天。</br> “晚晚。”傅沉挑眉。</br> “嗯？”宋風晚躲到洗手間，避開外面的聲音。</br> “打開窗戶。”</br> “什麼？”宋風晚有些懵，還是乖乖聽話走到窗邊……</br> 此刻她家屋子前，煙火絢爛，五色流螢，將夜空瞬間點亮，一束金色煙火燃起，砰然炸響，空中出現短暫的新年快樂。</br> “晚晚，新年快樂。”傅沉聲音低沉悠然。</br> 宋風晚仰望夜空，絢爛的煙火將她的臉照亮，“三哥，新年快樂。”</br> “我想你了……”</br> 他聲音壓得低，迴盪在她耳邊，餘味悠長。</br> “嗯，我也想你。”宋風晚耳尖通紅。</br> 待煙火燃盡，已是五六分鐘以後，宋風晚關上窗戶，去樓下和嚴老太太道聲新年快樂。</br> 而此刻喬家別墅不遠處，千江站在空地上，冷不丁打了個噴嚏。</br> 說好只是來保護宋風晚，負責彙報她的行程，大年三十不能回家就罷了，他還得負責放煙花？</br> ……</br> 另一邊</br> 傅斯年一路開車到公寓樓下，軟件園住的多是外來戶，整棟小區亮燈住戶也屈指可數，有種死氣沉沉的衰敗之感。</br> 他方纔隔着老遠就看到他住的單元樓頂有人在放煙花，離近些纔看到居然是餘漫兮那間屋子。</br> 她趴在窗邊，揹着光，隔得又遠，看不清臉，只能瞧見她手中舉着東西，對着天空，隔數秒便有禮花破空而上，另一隻手還舉着仙女棒。</br> 傅斯年伸手扶了下眼鏡，仰頭看着16樓，還挺會自娛自樂。</br> 小區很安靜，餘漫兮聽到車聲，就看着樓下，只怪傅斯年這輛捷豹過於惹眼，又改裝得過於狂野，她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車子，還愣了一下。</br> 手中煙花燃盡，她連衣服都沒穿，趿拉着拖鞋就往外面狂奔，在電梯口等了兩分多鐘，瞧着那不斷攀升的樓層，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直至電梯抵達16樓，門打開，她差點沒衝過去。</br> “……你怎麼回來了？”她忍着牙顫。</br> “有東西忘了。”傅斯年扯謊都面不紅心不跳。</br> “是嘛？”餘漫兮往邊上挪了一下讓他走出來。</br> “喫過了？”傅斯年挑眉。</br> “還沒。”</br> “喫嗎？”傅斯年提了下手中的便利袋。</br> 餘漫兮怔了下，用力點頭，“喫！”她伸手接過，還有些侷促，“那個……你要不要來我家坐會兒？”</br> 傅斯年沒作聲，跟着她進了屋子。</br> 窗戶大開着，煙花帶來的硫硝味充斥了整個屋子，餘漫兮將窗戶關上，打開了室內的通風系統，招呼傅斯年坐下。</br> 年年原本趴在沙發上，聽到傅斯年的聲音，爬起來要他抱。</br> 傅斯年打量着她的屋子，屋子裏貼了幾個福字，掛了幾對中國結，倒也有些節日氣氛。</br> 餘漫兮將煙花拾掇進屋，拿出傅斯年打包來的餐盒，從包裝來看就知道不是酒店打包來的，她指尖有些發顫，鼻尖發酸。</br> “還有水餃，需要自己下。”傅斯年低頭擼貓，說得漫不經心。</br> “這是你家裏人包的餃子？”餘漫兮忍着牙顫。</br> “我媽包的，白菜肉的，我爸喜歡這味道。”</br> 餘漫兮點頭，“幫我謝謝阿姨。”她拿着餐盒往廚房走。</br> 她……</br> 這輩子都沒喫過母親包的餃子。</br> 餘漫兮還沒熱好飯菜，時鐘已經敲過十二點，外面響起了喧天的鞭炮聲，各色禮花衝向天空，將夜空染得斑斕五彩，她偏頭看了眼客廳，“新年快樂……”</br> 傅斯年正偏頭看着窗外，禮花聲將她聲音吞沒。</br> 軟件園屬於郊區，這一帶可以燃放煙火，聲音斷斷續續，持續了半個小時，餘漫兮已經熱好飯菜，喊了傅斯年幾聲，他似乎都沒聽到。</br> 她不得不走進些，試圖靠得近些，這剛走過去，原本站在窗口看煙火的傅斯年陡然轉身，兩人距離瞬間迫近，若是他在往前一步，就會直直撞到他懷裏。</br> “有事？”傅斯年懷裏抱着貓，眯眼看她。</br> “……你喫不喫？”靠得這麼近，他身上那種陌生的氣息撲面襲來，強勢霸道得往她身體裏鑽。</br> “什麼？”傅斯年俯低身子，似乎沒聽清。</br> “我說，你喫嗎？”餘漫兮突然仰着小臉，四目相對……</br> 鼻尖從他下巴輕輕蹭過，好似有股電流簌簌竄過，兩人身子都輕顫了一下。</br> “不喫，你喫吧。”傅斯年說完抽身離開。</br> 餘漫兮紅着小臉，溫吞得挪到桌邊，傅斯年則抱着貓坐回沙發上看晚會。</br> 等她喫完，春晚已經接近尾聲，最後一首慣例是《難忘今宵》，她今天吃了不少，倒不是傅家的飯菜多美味，這是她近十年來……</br> 第一次有人陪她過除夕。</br> 她收拾好東西，回客廳的時候，發現傅斯年閉着眼，半垂着頭，斜靠在沙發抱枕上，整個人的氣色都顯得睏倦疲憊。</br> “傅先生？”餘漫兮躡手躡腳走過去，輕聲喊他。</br> 沒有迴應，似是睡着了。</br> 她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整個屋子瞬間沉寂下來，周圍靜得可以清晰聽到他均勻的呼吸聲，還有自己那一下快過一下的心跳聲。</br> 她雙手撐在膝上，彎腰打量着他。</br> 一身黑，微微側着臉，下頜線非常漂亮，鼻樑上的眼鏡些許下滑，睫毛細長，領口拉鍊往下稍許，可以清晰看到性感的喉結鎖骨……</br> 她靠得越來越近，呼吸緩慢，熱氣四溢。</br> 心若擂鼓，劇烈震顫着，每一下都好像要撞斷肋骨般，或許也只有這種時候，她纔敢這般肆無忌憚。</br> 她能清晰看到他臉上的每個輪廓，每個棱角，每一點弧度，就連他此刻舒緩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br> 她覺得身上很熱，目光落在他削薄的脣上，喉嚨緊張得聳動着。</br> 對他的……</br> 她有種莫名的執念，想離得近一些，再近一些……</br> 溫熱柔軟的脣，輕輕落在他的脣角，他身上很溫暖，脣……</br> 很軟。</br> 有股淡淡的菸草味，渾身所有的觸感好像都凝結在一處，帶着異樣的酥麻感，她耳根血紅，倏然抽身離開。</br> “瞄——”躺在傅斯年腿上的小奶貓忽然叫了兩聲。</br> 驚醒了熟睡的人。</br> 傅斯年昨晚看餘漫兮的資料，熬了一夜，大年三十，家人都在，他沒有白天睡覺的道理，已經兩天一夜沒閤眼，自然犯困。</br> 只是他素來對人有戒心，沒想到會在這裏睡着。</br> 他垂眸看了眼腕錶，已是凌晨一點多。</br> “我該回去了。”傅斯年將小奶貓放在沙發上。</br> “我送你。”餘漫兮套上羽絨服，已經打算出門。</br> 傅斯年沒作聲，由她送自己到樓下。</br> “新年快樂。”餘漫兮衝他笑得異常燦爛。</br> 傅斯年點頭，推開公寓底下的門，小雪落了一地，踩上去，細碎的碾壓聲有些刺耳。</br> 餘漫兮就站在門口，目送他的車子才戀戀不捨的回了家。</br> 傅斯年到家已經近兩點，傅家人基本都睡了，只有他的母親和傅妧兩個人正在收拾桌子，瞧着他回來，還略顯詫異。</br> “你怎麼回來了？”</br> 傅斯年蹙眉，“我不該回來？”</br> 這話是幾個意思？難不成他應該在外面過夜？</br> ……</br> 大年初一</br> 按照雲城的習俗，家家戶戶都會早起喫餃子，宋風晚八點多才起牀下樓，沒想到在包餃子的人居然是嚴老太太。</br> “嚴奶奶。”宋風晚跑過去幫忙，“我媽還沒起牀？”</br> 喬艾芸素來起得早，從沒睡過懶覺。</br> “可能昨天太累了。”老太太喜不自禁。</br> 宋風晚咳嗽兩聲，可不是太累了，昨天那牀幾乎搖了一夜，咿咿呀呀，她多擔心那牀忽然塌了。</br> 按理說這一把年紀的人了，怎麼這麼能折騰。</br> 宋風晚昨天是戴着耳機聽音樂刷微博睡着的，不知道那兩人昨天到底搞到幾點。</br> 吃了早飯，宋風晚陪老太太出去溜達了一圈，回來後已是下午兩點多，房間裏仍舊沒動靜。</br> 三四點鐘的時候，嚴望川才下了樓。</br> “嚴叔，新年快樂。”宋風晚正在看春晚回放。</br> “嗯。”嚴望川聲音粗啞，即便穿着高領毛衣，也藏不住脖子下的些許抓痕，甚至連嘴角都被咬破了皮。</br> 宋風晚微微挑眉。</br> 這麼激烈？</br> “我媽……”</br> “她很累，別打擾她。”</br> 宋風晚小臉血紅，爲毛她會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有點自得？</br> “還有餃子。”老太太指着廚房，“艾芸要下來喫飯嗎？”</br> “不了，她還在睡。”嚴望川雖然神色如常寡淡冷漠，聲線卻微微上揚，藏不住的好心情。</br> “你真是……”老太太壓低聲音，“別弄得這麼狠了，也要剋制點。”</br> 嚴望川抿嘴不語。</br> “這折騰一天不喫不喝的，身體哪裏受得了，也不是年輕人了，要學會節制，細水長流。”</br> 細水長流？</br> 嚴望川點頭，“我明白了。”</br> 他進廚房煮餃子，這才得空打開手機，各種祝福短信幾乎撐爆了手機，多是平常的一些合作伙伴的，嚴望川一一回復，瞥見傅沉的信息，他猶豫片刻，給他撥了個電話回去。</br> 傅沉此刻正在會所和段林白等人小聚，接到電話，有些詫異。</br> 他幾乎不會主動聯繫自己，“喂——嚴先生。”</br> “嗯。”嚴望川盯着煮沸的熱水，捏着水餃，一個個放入水中。</br> “新年快樂，你真是難得和我打電話。”</br> “剛剛纔看到你的信息，回覆不及時，抱歉。”</br> 傅沉信息是昨天零點發的，這都過去十幾個小時了，他微微挑眉，特意打電話給自己道歉？不像他的行事風格啊。</br> “沒事。”傅沉輕笑，忍不住犯嘀咕，什麼事從夜裏忙到第二天下午。</br> “你芸姨還沒喫東西，我給她煮飯，先掛了。”</br> 傅沉傻眼了。</br> 他特意給自己電話？</br> 這不是炫耀是什麼？你這……做了就做了，和他有什麼關係！</br> 簡直了。</br> 邊上幾人看着傅沉臉色又白轉青，除卻段林白看不到，這二愣子還在喫橘子，其他幾人都略顯詫異。</br> 這世上居然有人能把傅沉氣到？</br> 也是個人物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