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瘋了嗎？”沈時卿搖搖頭，完全不敢置信。
本來，定王在定王妃懷胎九月，馬上就要生產的時候，逼她喝下墮胎藥，這已然是喪心病狂的行爲了。
沒想到，在秋嬤嬤不忍心，買來催產藥，救了那個孩子一命的時候，他還要如此痛下殺手。
若是對仇人也就罷了，可偏偏那還只是個剛降生的嬰兒，而且，那也是他的親生兒子。
就算他再不喜歡，再怕那個孩子，他也只好是無視他，不寵愛他便罷了吧，沒想到，他居然能如此狠決，親自動手摔死自己的親生兒子。
而且還說是怕他長大以後威脅到顧亦年的地位，怪不得定王妃對顧亦年如此痛恨，想要借他們的手除掉他。
沈時卿覺得定王這個人真有意思，他一邊記掛着宮裏的韋輕歌，一邊又不得不按聖旨娶了韋輕歡。
明明對韋輕歌難以忘懷，對她的兒子也是異常珍視，可是卻又偏偏讓定王妃懷了孕。
如果他真的怕定王妃有了孩子以後，會對顧亦年不好，怕後來的孩子威脅到顧亦年的地位，那爲何不一開始就讓她服用避子湯？
或者在定王妃的身份剛確診的時候，讓太醫下一貼墮胎藥便是了，至少那個時候，月份還小，定王妃便是再難過，也不至於像後面這樣吧。
而最讓沈時卿接受不了的是，在他的墮胎藥沒有成功的弄掉那個孩子之後，第二天早上，他居然再次下手，這就太過禽獸不如了。
她上次還在宮宴上見過定王，看起來倒是還人模人樣的，即便腿腳不好，但身上也有一個親王該有的氣勢。
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沒想到，他內心裏居然這麼自卑陰暗而狠毒！
而秋嬤嬤，說完這些，也彷彿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整個人都癱軟在了地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
只有定王妃，依然維持着之前的姿勢，坐在椅子上，偏着頭，整個人都縈繞着一種死寂，她就像是一座沒有任何感情的雕塑一般，只是維持着人爲雕成的樣子，不知道哭，不知道笑，亦不知道傷心和高興。
而她的目光卻看着大堂前面懸掛的一幅對聯，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像是那幅對聯是什麼絕世珍寶，惹得她如此注目。
其實只要仔細看她就會發現，她的目光並沒有落在那幅對聯上，而是透過了對聯，不知道在看什麼。
沈時卿想着，或許她只是在想她那個纔剛出世就已經死去了的孩子吧，畢竟，如果那個孩子平安長大，現在也應該是英姿勃發的少年了。
而被鬆綁了的婢女紅菱在聽完秋嬤嬤的整個故事之後，也整個人都是震驚的。
她自以爲她自己已經很慘烈了，但是她想不到，原來，還有比她更慘烈的人。
她一夕之間失去了親人，但是至少，她曾經有過親人的愛護，父母對她的關愛，姐姐對她的關愛，她都有過。
可是王妃呢？她又有什麼？母親早逝，父親不聞不問，親姐姐在需要的時候毫不猶豫的利用。
嫁人了之後，王爺也只記掛着她的姐姐，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孩子，還剛一出生就死在了眼前。
原來，相比起王妃，她真的幸福很多了。
她看着自家王妃孤寂而悽慘的樣子，再也忍不住，突然跪在了她的面前，不住的磕頭，而眼淚也像是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
而秋嬤嬤卻還又繼續說道：“王妃在那次喝了墮胎藥，又喝下催產藥，拼死生下小公子之後，就徹底的傷了身子，再加之親眼看着小公子被摔死，所以精神受了刺激，在病榻上足足躺了半年多才好。”
“而且，王妃就算好了之後，身子之前受到的傷害也沒辦法再恢復了，所以，無法再懷孕了。”
“王妃這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
“可是即便如此，定王還是不願意放過王妃，他擔心世子沒有母親照顧，便要求王妃親自撫養世子。”
“可是，他又害怕王妃會對世子不軌，所以在世子身邊安排了很多他的人。”
“王妃是有很多次都想殺了世子，給自己的兒子報仇，只可惜，世子身邊的人太多，王妃沒有機會下手。”
“所以，王妃纔不得以，打算捧殺世子！”
“這一次回京，王妃在宮宴上見過沈小姐一次，也知道洛陽王對沈小姐的看重。”
秋嬤嬤說到這裏，停了停，沉默了片刻，這才道：“整個故事就是這樣的，所以，洛陽王殿下，沈小姐，你們沒必要再懷疑王妃的動機或者是不是有什麼別的目的了！”
“比起你們，王妃對世子和定王的恨意只會更深！”
“而且，王妃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報仇，當年，因爲小公子在王妃面前慘死，所以，王妃經常做噩夢，夢到小公子，夢到小公子在求救。”
“這已經成爲王妃的心魔了，當年，她沒有救下小公子，現在，她只能殺了他們來替小公子報仇了！”
“只可惜，定王從來都沒有真正信任過王妃，所以，王妃沒有能力自己動手，這才把主意打到了你們身上。”
秋嬤嬤說到這裏，長嘆了口氣，又道：“奴婢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洛陽王和沈小姐如果還有什麼要求儘可以提出來。”
“但是，奴婢求求兩位，希望兩位能替小公子報仇，能替王妃了了這個心願！”
“不然，我們王妃便是死，只怕也會死不瞑目！”
沈時卿聽到這話，默然了許久，她設想過無數種可能，想到可能是定王把外室的孩子帶回去，想到可能是定王寵妾滅妻，所以才讓定王妃如此嫉妒，恨不得要除掉顧亦年。
可是，誰又能想到，原來他們之間早已經橫隔了一條人命。
而且還是以這種慘烈的方式！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屋內突然詭異的安靜了下來，就在秋嬤嬤以爲沈時卿不會答應了的時候，沈時卿卻突然問道：“那麼，你們可知道定王已經偷偷倒向二皇子的事情？”
聽到這個問題，秋嬤嬤完全愣住了，她之所以知道這麼多，只是因爲一直跟在自家王妃身邊伺候，但是，關於定王的事情，她卻是不知道的。
一來，定王本來就防着她們，即便王妃貴爲王妃，但是，在定州，其實王府都是管家管着的，王妃根本說不上話。
不然，王妃也不至於這麼多年，都沒有辦法對付世子。
二來，她即便是王妃的陪嫁，但身份上也終究只是下人，若說王爺昨晚留宿在哪個妾室那裏，或者哪個通房又有了身孕，這種後院的消息，她可能使點銀子，花點心思也能打聽得到。
但是像定王倒向二皇子這樣的大事，卻根本不是她可以接觸到的。
更何況，定王的書房一直都有侍衛把守，別說她和王妃了，便是王府的管家都不能輕易踏足那裏，她們又怎麼可能會知道這種機密的消息。
看着秋嬤嬤愣愣的樣子，沈時卿嘆了口氣，看來，她們果然不知道。
也是，定王妃這麼多年，連一個顧亦年都對付不了，可見定王對她確實很不信任，而且，她手上估計也沒什麼可用的人。
既然這樣，這種機密的消息她不知道也正常的。
其實，沈時卿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本來也沒有抱任何希望的，所以她們不知道，她也沒有失望。
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然後又道：“我聽說，二殿下最近很是迷戀一個姑娘！”
“這姑娘雖然身份低微，是個村姑，但卻身姿婀娜，氣質楚楚，面容如花，細腰似柳，是個難得的美人！”
“而且，二殿下對她很是看重，不但就讓她住在韓王府的隔壁，還專門派人伺候着，一切規格用具，全部都是比照郡王妃的閨閣！”
“不但如此，聽說，二殿下還有意娶她爲繼王妃！”
“想來，很快，京城又要有喜事了！”
沈時卿說完，淡定的喝了口茶，那平淡的語氣和平靜的面容，就像剛纔說的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故事而已。
但是秋嬤嬤知道，沈時卿特意說出來的，又怎麼可能是無關緊要的故事。
就在她思考的時候，沈時卿卻又放下手中的茶杯，問道：“只是不知道，定王府最近是否有喜事？”
沈時卿一連說了三個事情，讓秋嬤嬤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倒是定王妃，這個時候卻突然接話道：“大的喜事沒有，但是我很快就要過生日了，雖然只是個半整數，但我想邀請幾個相熟的夫人小姐熱鬧熱鬧，不知道沈小姐到時候肯不肯賞光？”
沈時卿笑道：“既得定王妃盛情相邀，我又豈有不去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