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怡真揉了揉眉頭,她哪裏想到住進王宅的這些天,繼母這麼好相處,親弟弟卻總是出妖娥子,也幸好她只再呆這一兩天了,王怡真雖然脾氣也不算是個好的,但是對於這少年,她覺得還可以再忍忍。
王正清冷着眼硬着聲音問道:“今天你去了紀府?”明明是個正在變聲期的少年人,卻非要沉着聲音說話,裝成個小大人似的。
“去了啊。”王怡真點頭。
“出了事?”少年問。
“哦哦,一個外男闖了進來,驚着了不少的客人。”王怡真回答。
“哐當”一聲,這少年將房中的擺放花瓶的木架子推翻了,好在上面並沒有花瓶,因爲花瓶10天前已經被他推翻時砸了,幸好幸好,海氏也沒有在王怡真的屋子裏擺什麼貴重的。
“你還在騙我,外面都傳開了,你勾……你跟江夏侯的獨子光着身子滾在一起,求他收你進府做妾,你說……這是不是真的?”少年走了兩步,又去掀桌,被王怡真一把按住了,桌上的飯菜,她還沒喫呢。少年沒掀動桌子,只得退了一步,直直的盯着王怡真。
“假的。”王怡真說道:“這話只怕是江夏侯府傳出來的,明天寧安侯府就會來賠禮道歉了,公道自在人心,我沒有做過的事非要安我身上,就是假的,你放心,出了事我自己擔着,不會連累到你的。”
少年又走近了一步,看向桌子,但看着王怡真死死的按着,最終還是沒有動手,只說道:“你就沒有別的話想跟我說?”
王怡真再好的脾氣也有些怒了,這年頭就這樣,說實話沒人信,大家都願意那些聽起來曲折又有故事情節的,男人們也更願意相信一個大家閨秀沒事就勾引男人娶自己,哪怕對方是個浪蕩子,王怡真知道這男孩是覺得自己丟了王家的臉面,說實話她也沒有想到江夏侯府反應這麼快,半天的時間就知道引領輿論了,大家都只爲自己着想,她也不怪誰。
只是明明說了真話卻沒有人信,反還被人逼着討要“真話”……真以爲有血緣關係她就不揍人嗎?王怡真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別爲着這屁大點事跟小屁孩子吵架,反正明天后天就假死脫身了,才說道:“沒有。我說的是真話,不管外面怎麼傳,我說沒有就沒有,我更說了不會連累你就不會連累你,沒事你就走吧。”她還沒喫飯呢。
少年人拿冷凍刺骨的眼神看着她,沒有說話,走了。
王怡真看着這名義上的弟弟,真的覺得莫名其妙的,國子監每十天休假一日,這一幕十天就上演過了。
當時她剛被接回府來第二天,白天的時候同這位弟弟見面相識、說話都還是好好的,王家的規矩是過午不食,所以下午四點左右喫一餐,就沒有然後了,這王怡真和蓉蓉怎麼受得了,前一天就同海氏說過了,海氏笑咪咪的答應,大約在心裏笑話莊嫁人喫得多,但就算這樣還是給主僕三人備上了宵夜,也是宵夜擺好的點,王正清就走了進來。
“弟弟這些年過得可好?”
“好。”
“母親對你可好?”
“好。”
“照顧你的銀月姨娘對你可好?”
“好。”
“不知道弟弟日常都有哪些消遣?愛好?”
“讀書。”
“可有什麼喜歡喫的、用的?”
“無。”
“……”王怡真沒話找話的技能用完了,她本來也不是擅談之人,動作一向比腦子快,再加上親弟這聊死天的技能,兩者相坐無言就有些尬尷了。
王怡真又沒話找話的聊了幾句天氣,問了幾句學業,天才弟弟基本都能用兩個字對話完畢,眼看着馬上就要無話可說時,對方突然擡頭問道:“你這些年在鄉里過得可好。”
王怡真這才踹了口氣。是吧,這就跟相親似的,你問我我問你的才能聊成啊,姓名年齡收入都要互問,纔是禮數啊。
王怡真幸高彩烈的答了一個“很好”,卻發現對方的臉色立刻陰沉沉的像裹了暴風雨隨時要拋下來的陰雲。
王怡真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走親戚一向是報喜不報憂啊,難不成她要答“過的不好?”
“你……你當真過的很好……”少年咬着牙問道:“過的很好,很好嗎?”
“好像……好像也不是太好。”王怡真不太確定的說道。
“哪裏不好?”
還真要聽不好的啊?做爲親姐弟,老盼着姐姐過得不好這是種什麼心態?
“啊……是這樣,你不知道,鄉下人家,沒錢啊,喫不起肉。”王怡真說道。
“沒錢……沒錢……原來……是沒錢啊……”少年喃喃的唸了兩遍,突然疾走了兩步,衝到了內室窗前,怒火沖沖的一擡手,將一個擺設花瓶給摔砸了。
“原來是沒錢,是沒錢啊。”少年一邊陰慘慘的笑着,一邊用眼神往外放冷刀子。
“怪不得我說,這些年來,你從來不回來看看我,從來不提起我,連信也沒有一封,完全是沒錢喫肉啊。”
“……”王怡真這才察覺自己說錯話了,若她老老實實的說沒錢可能就算了,但卻扯什麼肉不肉的,聽在親弟弟耳朵裏,她這當姐姐的寧可拿錢買肉,也不記掛他一絲一毫,就算不能回來看他,爲了肉連信都不曾寫一封,任誰聽也覺得過份了。
當初肖婉兒自知將死,怕新進門的主母對孩子不好,將女兒託給了心腹帶走,遠離京城,雖然是鄉下地方,可是到底自由些,這小少年從小沒有了母親長姐在身邊,只怕一直是對於親人很掛念的,如今卻聽着王怡真說因爲沒有錢喫肉,所以這多年來不曾聯繫……真的,怪不得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