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這都是我的錯啊。”金環大聲的哭着,先跪了下來,給王怡真道歉。

    王怡真大約能明白,金環是在爲一年之前對她的揭底道歉。

    她之前跟着原衛東,確實也沒做多少好事,說的好聽是以盜衛道,是黑喫黑、說白了還是搶劫,只要對象不是平民,心裏有可以下手的理由,王怡真手上的孩子們也會偷盜和騙搶,更何況王怡真跟朝家姐妹混到一起之後,還學會了仙人跳,有些外面送來的姑娘,不是王怡真親自養大的妹妹,她還會優先考慮往原衛東的寨子裏嫁,因此王怡真自己都沒臉說,她做的很好很對。她很清楚,並不是說一句“替天行道”就可以殺人,並不是拿着偷來搶來的錢去養孤兒,就算是做了善事的。

    可是金環銀環她們,也確實是因爲王怡真的收留,纔有了活下來的機會,是因爲王怡真的偷搶,才能喫得上飯。王怡真就算對不起社會,也至少對得起她們,別人可以說王怡真做了錯事,金環卻是沒有這個資格的。

    特別是之前金環臨走前,還對着鄉民們起底王怡真的底細,若不是王怡真身上還有一個伯府小姐的名頭給她背書,只怕她不但無法在鄉中立足,當時就可能會被鄉民們送官了。

    因此王怡真在金環走的時候,並沒有多說什麼。

    因爲金環所說的:王怡真同山賊來往,將被棄的女孩們嫁到寨子裏、靠着偷搶養孩子、讓女孩子們不停的繡花做工賺錢卻並不給她們工資,也不作新衣服和首飾的事情,都是真的。

    但如今金環道歉了,王怡真還是忍不住的想問一句:“爲什麼?我對你真的不夠好嗎?”

    金環搖了搖頭,一邊哭一邊說道:“姐,姐對我是很好的,我心裏一直都知道,外面來的女孩子們,做工的時間要比我們久,喫的也不如我們,看着都是一樣的飯,姐都是將肉給我們藏進碗裏,姐在我的心裏面,就像是親孃一樣,可是……可是我……”

    可是金環還記得,自己的親孃。

    金環走失的時候,已經3歲多了,大部分三歲的孩子,並不太記得自己3歲之前的事情,偶爾有聰明的孩子,也僅會記得一些特殊的片段,不過金環就屬於這類聰明的孩子。

    你要是叫她說說她三歲之前的事,自己姓甚名誰、何方人氏家住哪裏、父母名姓職業,哪天說過什麼做過什麼,她是做不到的,但是她記憶裏,始終記得一個片段,一個記不起面容的女人抱着她哼唱着一首兒歌,唱完了,這女子便拿起了一件小衣服,指着這衣服,對她說了一句話。

    這記憶深入到金環的骨血中,甚至就像是李杏杏對前世的執念成魔一樣,金環常常會在夢中,一再的重複這個場景。但很可惜,那女子說了什麼話,金環始終沒有能想起來,但那件衣服她卻是再熟悉不過,正是她走丟時,穿在身上的。

    在王怡真收留的孩子中,像大虎小虎這些孩子,是父母俱亡,被親戚趕出來的,而像是蓉蓉銀環這些孩子,則是因爲是女孩子,或被父母拋棄,或被賣掉。他們要不然就雙親早已離世,就算是父母在世,她們的心裏也清楚,自己是被拋棄的,不被需要的,因此她們的心中,對父母並不嚮往。

    唯有金環,她是被拐賣的,她並不是自願來的孤兒院,她在這世上,不但有父母,而且她的父母是很愛她的,因爲她被拐賣時穿的小衣服精緻又漂亮。

    王怡真以前並沒有瞞過她的身世,而她被拐賣時裝的小衣服她一直留着,上面那朵她叫不出名字的花,金環是常常看着它的。

    金環並不喜歡庵中清苦的生活,其實孤兒院的孩子們誰都不喜歡,可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王怡真爲着孩子們的口糧就已經絞盡了腦汁,因此孩子們都很乖巧的幫忙,因爲大家都明白,只有齊心協力才能過上好日子。

    但實在很累的時候,金環有的時候也會在想,她明明也算是小康人家的女兒,如果她的家裏人能找到她的話,她便再不用像現在這樣,每天繡花換錢,給別的孩子買喫買喝,自己卻連一件小首飾都沒有的窮苦日子了。

    金環偶爾會有這樣的幻想,但是她沒有想到,有一天,真的會有人找到了自己。

    來的人是個很風騷的鴇母,對於這樣的人,金環一向是非常討厭的,但是對方拿在手裏的東西,她卻是非常的熟悉。

    是同她的小衣服殘片上一模一樣的,一朵長壽花。

    那鴇母對金環說,金環的母親自從她走後,一直都很想念她,但卻不能來看望她,如今她母親的身體越來越差,很可能活不久了,鴇母問金環,願不願意暫時離開,回去看看母親?

    金環那時候,整個人都傻了。

    “這是什麼意思?”金環當時就問那鴇母:“我的母親一直不能來看望我?這麼說她早知道我在這裏?那她爲什麼不來接我走?”金環可以接受,自己的母親是個紅倌人的事實,因爲她雖然一向不喜歡這個行業的女子,但王怡真也曾說過,這個時代女子難爲,那些紅倌人哪一個又是自己自願入行的呢。

    可是金環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竟然也同別的孩子一樣,是被拋棄的,她的母親明知道她在何處,也不能接回她,甚至不來看看她。

    “啊呀,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那鴇母說道。“我們同別人家不一樣,我們又不是真的爲了賺錢,才做這個行當的。我們那都是爲了貴人們打探消息啊,你母親是組織裏的一員,你也是,按理,像你們這樣分開執行任務的人,就算是血親將互,主了瞞下身份,也是不能見的,不過如今你長大了,可以開始執行你的任務了,因此才特許你母親死前,你們母女見一面,之後,你也好安心的完成任務。”

    金環聽着這鴇母說話,就跟聽天書似的,她這是又有什麼身份了?有什麼任務了?加進什麼組織了?

    她這些年來,跟着王怡真過着清苦的生活,每天的任務不是學習,就是繡花,上面?她哪裏來的上面?

    但這鴇母拿着同她走失時一模一樣的長壽花,來了就說她母親將死想見她,這麼說來,她確實是有什麼特殊身份的人了?那麼任務呢?她身上又有什麼任務?

    那鴇母看她一臉的迷茫,便小心問道:“莫非你已經不記得組織,不記得任務了吧?你當初失蹤時穿的那件衣服,難道自己不在了?”從金環處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後,鴇母嘆氣道:“不是說你聰明伶俐,記事早嗎?不是還專程給你做了新衣服,在裏面縫上了你的身世線索了嗎?你不會這麼多年,都沒有想着看一眼自己的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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