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韓王那邊是早有準備,當初對太子說,他是紀氏所生的那個老宮人已經上殿,說過證詞了。

    對方的證詞,乍一聽沒什麼毛病,之後越想越沒有毛病,很簡單,這一套說詞,對方早不知道推演過多少次了,一定沒什麼漏洞,更何況,事情中的所有的當事人,都早就是死人了,全是死無對證。而有些尚有對證的事情,卻是越查越讓人心驚,比如……之前都說紀氏懷相不好,可是若去查太醫院裏當年診斷的紀錄,卻幾乎都是李皇后成日裏召來太醫問診,若說是第一次懷孕,關心過度也就罷了,偏這太醫院裏的記錄,無論是哪個太醫,哪一篇診斷,都寫的是李皇后胎相不穩,先兆流產都不知道有多少次,太醫用的全是保胎的藥,也就是說,若不聽傳言,只看太醫院實錄,那懷着孩子幾乎要生不下來的人,必然是李皇后的,雖然都是些細枝末節,但太子當年也全查證過,無論怎麼看,李皇后假孕或者死胎的機率,都實在高於紀氏,也由不得太子會信了這宮人的說話。

    只是唯有一點算是個小漏洞,就是除了有名有姓,死掉的當事人外,這老宮人則是一個實證的人也講不出,比如那個她看見的拎着盒子拎進又拎出,生怕她看不見的宮婢,這老宮人就說遠遠看着看不清臉,只是她倒記得那盒子,花紋樣式也確實是當初朝陽宮用過的,因此任是誰來,也沒法說這老宮人撒謊。只是她字字句句都向着紀氏說話,痛罵李氏怎麼狠毒,因此別的人就算想打斷也插不上話。

    一直到了呂才人進來。

    其實呂才人被招進殿裏的時候,整個人都是蒙的。

    她完全不明白是爲了什麼要召她上殿,可是又不敢往太子那邊看,便只能往王怡真這裏看了。

    但王怡真同樣不敢給她使眼色,一來是這麼多的人看着,二來是兩個人又沒什麼默契,使了她也不一定懂啊,這樣……還不如直接快刀斬快麻呢……

    王怡真便直接問道:“呂才人,上次你跟我說過的,李皇后下藥促成了紀妃難產,那些件你說出來吧,我已經求了聖上,不會治你的罪,此事過後,你便到宮外尼庵出家,你只管說就是了。”這件事,王怡真還真的是同啓聖帝求過了。

    主要也是因爲呂才人也算是李皇后身邊的老人了,而她的存在,恰可以證明,李後並非假孕。

    雖然其實以前,王怡真也懷疑過,李皇后和太子妃,手裏有李家這種祕藥,那是不是會用殺人奪子的招數,可是呂才人說過的,李後怕紀氏生在她前面,一直在用蠟燭給對方下藥,呂才人一直疑心啓聖帝也是因爲於紀氏同吃同住,聞過了那藥後會有中毒的症狀,那既然李氏是怕紀氏生的,也就是說,李氏自己還是有懷的嘛。

    此時能同紀氏那個老宮人打擂臺的,就只有呂才人了。

    王怡真直接將話都遞到了呂才人嘴邊,呂才人哪裏還有不明白的,立刻點頭道:“是的。”

    她本來就深恨李氏害了她的家人,但她又是李家的人,李家的事漏了,她也活不成,因此這些事她原是不敢說的,可是王怡真當衆許了她埋白從寬,呂才人自然也就不怕了。

    “主子因着紀妃比她提前了半個月有孕,因此一直害怕紀氏生了她的前面,這位老宮人說的換子之事我並不知道,但是李家確實曾送進宮過一批蠟燭,那蠟燭是帶毒的,收買了好些的人,纔將之送到了紀氏的面前。”呂才人說道。

    她這麼一說,太子便又提起了精神,如果李氏真的曾想過要紀氏流產,那麼李氏至少不是假孕,可是到底老宮人言之鑿鑿的曾有過死胎換子一事,那又會不會是李氏確實生了孩子,只是生的是死胎,到底還是換過了紀氏的孩子?

    這一點,呂才人便不知道了,搖着頭說道:“這件事我不知道,宮中人的打點這件事,我那時候也是接觸不到的,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總還是要問李家的人,當時的蠟燭是李家送的,那毒除了催生流產,會不會害到孩子,還要問李家,而當時的產婆同助產的穩婆,皆是李家人物色的,孩子換沒有換過,我也不知道。”

    王怡真也沒想到,召她來問了半天,是問了個寂寞,這還是個不知道的,但無論怎麼說,至少太子還有可能是李後親生,這一來,李家的產婆倒成了關鍵,如果沒有換孩子一出,只是正常的生產,那麼太子就是李後親生,可是如果當年的這些人都死透了,就說明李家早就滅了口,那太子就非是李後親生了。

    問題是事過20年,光想找這些人都很麻煩了,還要去查有沒有活口,還得再提到宮裏來……這得多少天啊?

    王怡真也不知道該不該鬆口氣,今天這事算是扯不完了,但同樣的,太子身份存疑,監國也選不成了吧?

    王怡真這口氣還沒松完,燕王那邊突然又說道:“當年李家的產婆,我府上倒是有一個,如今人也隨我入宮了,不如宣見一下?”

    王怡真:“……”這什麼……大家都準備的這麼齊全的嗎?這李家的產婆說找就能找的嗎?而且全都已經帶進了宮,這今天進宮到底夾了多少不相干的人啊。

    不過想想也是……燕王到底是李家的旁支,他若想找李傢什麼人,總該比其它人好找些……

    更何況今天看來是所有人反太子大會啊,每個人都將人證準備的這麼全,那不宣說不過去啊。

    於是就又叫了李家一個人證進殿,結果這人證一進來,王怡真“咦”了一聲。

    這老婆歲數已經相當的大了,她並不認識,可是總覺得……總覺得好像哪裏見過?

    等着那老婆子自我介紹完了,王怡真聽着那句“如今在府裏太夫人處服侍……”王怡真纔想了起來。

    還真的是“見過”,一面之緣,當日裏李如江說是太夫人病危……這老婆子可不就是近就服侍的一個,太夫人那裏住的,都是李家積年服侍的老人,也就是說,這老婆子該是對李家非常忠心的啊,她又怎麼會出來做證呢?

    王怡真正這麼想着,這老婆子也開了口,滔滔不絕的就將當初宮中的一些事都說了。

    原來這老婆子並不是產婆,她是李家的家生子,她的獨生女兒,是個產婆,一慣裏在宮中服侍。

    “當初老婆子的女兒在宮中服侍皇后娘娘,老婆子便一直擔心她,後來果然,有一次女兒回來對我說,說是李皇后報怨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怎麼也親不起來,這一次李妃懷的極可能是個男孩,她告訴我說,可能要造殺孽了,讓我在外面替她多燒燒香,我就一直記在心裏,平常沒有少替她給神佛求情,卻不是在燕王的生母難產死後,女兒也在宮中,說是得急病死了,屍體卻沒有送回來李家,我便知道這裏面一併有問題,可是李家到底是我的主家,太夫人一向對我很好,我還有兒子和孫女在李家呢,雖然女兒沒有了,可是她到底是給家裏掙出了富貴,我的兒子一直做着李府的管事,我的孫女也在嫡小姐的面前服侍,老婆子的生活,一直也很平靜,因此我雖然知道女兒的死有問題,但總還是沒有再問過。”這老婆子說着,便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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