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林玉兒喃喃細語,從夢中驚醒,渾身早已被冷汗浸透,待她回過神時,卻發現自己眼睛睜不開。
她不會是變成瞎子了吧!
不!不對!
她已經死了!
被魏國皇帝一箭穿心而死。
可耳邊的動響如此清晰,似有微風吹過頭頂,讓滾燙灼熱的身體得到一絲涼爽。
躺在這兒,聽着樓下的繁華喧鬧,她以爲自己魂魄離體回到了幼時的南朝——那個還未被各國鐵騎踐踏過的家國。
可就在這時,她感覺到一股大力襲向自己的口鼻。
有人想捂死她!
可是,她都已經死了,是誰還想讓她死不安寧?
她本能地掙扎着,手胡亂地抓撓,但對方實在狡猾,一直沒能讓她抓到一片衣角。
就在林玉兒感覺自己快要窒息時,那股力量驟然消失,隨即她便聽到一個婦人跌坐在地上發出的哀嚎:“哎喲!”
“咳咳咳……”林玉兒單手向後強撐着坐起來,咳嗽個不停。
緊接着,她的腦海裏涌入了許許多多不屬於她的記憶,這讓她頭疼欲裂,全身顫抖,終於因承受不住倒回牀榻。
隱約間,她睜開朦朧的雙眼,看到一個深灰色的壯碩背影跌跌撞撞地拉門出去。
好像……是個女人!
“這門怎麼大開着?”門外站着一個粉衣女孩,梳着雙丫髻,相貌平凡的小臉上滿是驚疑。
蘭兒往屋裏瞧了一眼,發現她家小姐並未起身,而且窗戶竟然也是大開着的。
這下可把她急壞了。
“小姐!小姐!你怎麼樣了?”蘭兒來到林玉兒身邊,摸了摸她燙熱的額頭,擰乾冷水裏的帕子來給她擦拭臉上的細汗。
林玉兒紅脣輕啓準備迴應一二,卻喉嚨乾澀,更別說她全身痠軟,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看着林玉兒燒得滿臉通紅,氣息短促的樣子,蘭兒不禁紅了眼眶。
她家小姐自出了楚州地界,便有些水土不服,一直病懨懨的,前幾日還染了風寒,大夫再三交代不可吹風,她就是去煎碗藥的功夫,就被人鑽了空子。
真是可惡!
那櫻兒也是,不知上哪裏野去了!
害得小姐又要遭罪!
不知是不是林玉兒的錯覺,那丫頭坐在她身邊低泣的時候,她好像看到她的眼眸是彩色的?
林玉兒昏迷後依舊噩夢連連,有一部分是她自己曾經的經歷,而另一部分則是來自一位名叫徐嵐瑜的魏國閨秀。
“小姐,小姐,該喝藥了,喝了再睡吧!”林玉兒是被耳邊不停的呼喚聲喊醒的,睜眼便看到粉衣女孩還掛着淚珠的驚喜的小臉。
女孩約莫十四五歲,長得呆頭呆腦的,相貌平平無奇,倒是一雙大眼睛仿似會說話般緊緊盯着她,只是這一雙眼睛已經哭的紅腫不堪。
林玉兒靜靜打量着女孩,許久才輕嘆一口氣。
她這是重生了,重生到了承昌十年,即她死後的三年,魂魄穿進了瀕死的魏國閨秀徐嵐瑜身體裏。
就在方纔的昏睡中,她明白了現下的處境,也知曉粉衣女孩名叫蘭兒,是原主幼時與家中祖母處討來的,這丫頭一直聰明能幹,是原主的丫鬟。
恍惚間,林玉兒看到蘭兒眉心如一卷畫,仔細一看,蘭兒的命運多舛便呈現在她的腦海裏,但她不幸,明日便會死在這院中。
可要再深究緣由,卻又如何都看不清了,這是怎麼回事?
林玉兒手握成拳,暗暗將眸中陰冷的光芒壓制下去。
她本是南朝丞相家的庶女,與其他重臣的女兒一起被獻與魏國,一路走來婢女護衛都死絕了。
幸虧得御史大夫之女李千柔扶持才得以安全抵達,因此她後來對李千柔千般感激,有求必應。
初時天真無邪,也曾與李千柔情同姐妹,卻不料李千柔早就對她痛下毒手。
直到臨死,她才知道,護送她的婢女護衛都是被李千柔害死的,不然怎會如此湊巧,一一感染風寒,不治而亡,而她也恰好被李千柔所救。
進了後宮,李千柔因嫉妒,便在她飲食中下毒,害得她生下的女兒身子孱弱,只得抱與別人養。
她永遠不會忘記,李千柔將她尚在襁褓的女兒凌空拋下,那孱弱的哭啼聲至今還在林玉兒的腦中迴盪。
“小姐,您怎麼了?”蘭兒收拾着藥碗,一擡頭便見她家小姐在發呆,臉頰還淌着幾滴晶瑩的淚,便憂心地問。
林玉兒迅速收起眼眸中的絕望和諷刺,對蘭兒溫柔一笑,這個婢女與她自己的婢女念心一般年紀。
念心的音容笑貌最終便停留在那個初入魏國的冬日裏,也是在趕路,一入客棧便咳血而亡。
“小姐,您放寬心,老夫人說了此次進京不過是選秀準備,都打點好了,便是去走個過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