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王妃策繁華 >421 宮廷祕辛(二更)
    先帝再如何親善、重情,但江山永遠在情誼之前。

    他允許南宮家這樣的龐然大物匍匐在盛京上空,是因爲相信南宮忠心耿耿只會是他手中的利劍與盾牌,但裴將軍府不同,帝王如何可能允許一個虎視眈眈的窺伺之臣。

    自然,更不可能容忍一個居心叵測來到他身邊的女人。

    南宮凰瞭然,點點頭,“所以,他把你直接關進了冷宮?”

    這一回,倒是賢太妃詫異了,這個少女除了最初的意外之後,便再也不曾有過別的情緒,沒有嫌棄、沒有厭惡,沒有瞧不起……當年一整個寢殿的人啊,上至皇帝、下至宮女,沒有一個人不帶着那麼令人厭惡作嘔的表情……

    倒是如今這份有點兒事不關己的淡漠,反而令她覺得輕鬆,這會兒說出來便也沒有那麼抗拒,“是,那麼多人覲言說我是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的時候,他尚且半點不在意地呼我周全,彼時,卻竟是一聲不聽我辯解,便將我關進這裏……”

    “那個時候他能呼你周全,是不相信一介女子的你,能毀掉他拼了萬千性命定下的山河、這是自信。而不聽你一聲辯解便將你投入這冷宮永世不得出,是因爲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你是裴戰的人,裴戰虎視眈眈的窺伺,是他的逆鱗,而你,同樣觸及了他的逆鱗。難道你沒聽過麼,龍有逆鱗,觸之者死。留你一面,已是全了昔日恩情一場。”

    “呵呵!恩情?說到底,不過是薄情!”似乎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賢太妃激動地聲音都變地尖細,“哈!你還說對你好!對你好你們南宮家這些年來怎麼就落寞了?還不功高震主了?!還不是遭了忌憚了!皇帝都一個樣!不管他曾經和你一同如何出生入死、患難與共,等到他坐上那張位置,他都會變了的!”

    “變得薄情、陰毒、狹隘、算計人心!”

    身旁之人,情緒一再多變,這會兒竟又變得嘶聲力竭的,倒真的像是有些瘋魔了。

    南宮凰微微仰了頭,沒有說話,許久,才幽幽嘆了口氣,“南宮家啊……”

    呢喃,帶着懷念。

    明明黑布遮了眼睛,可之後的那雙眼,彷彿透過那層薄薄的布料,看向更加遙遠的過去,看向那片早就消失在歷史的長河裏的,一場盛宴。

    世事更迭、江山易變,一個家族的興衰與榮辱,不過是當代之人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幾百年、幾千年、甚至幾萬年之後,北齊也許都已經不復存在,彼時,南宮二字,又有何人明白其中榮耀?

    彼時滄海桑田、拼盡了一生在這權力漩渦中沉浮的人們,也早已化作一抔黃土。

    風乍起,散盡天涯。

    “南宮家啊……”少女低聲呢喃,化作夜風中微涼的氣息,“那一夜,他走了,我卻燃盡滿城焰火,只爲慶祝一個人的生辰。我在帝王喪龍鍾響起的時候,給予這座本該舉國同悲的城池,最高規格的慶賀。”

    在賢太妃因着驚訝微微睜大的眼睛裏,少女卻是連嘴角都緩緩勾起,表情柔和地一塌糊塗,只聽她用一種仿若在情人耳畔呢喃的聲音說道,“所以你說……南宮家,還能盛寵不倦麼?”

    ……

    龍有逆鱗,觸之者死。

    皇室威嚴,更是不容半點挑釁。

    彼時,自己不懂,覺得委屈、覺得怨憤,說到底,所有一切不過也只是巧合,而在這巧合裏,瞞着帝王已然病入膏肓行將就木的情況的皇室沒有錯,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爲了給因着母親難產於是自出生之後便不願慶生的程澤熙一點悲傷之後的欣喜的南宮凰,也沒有錯。

    可是,誰都沒有錯、但皇室威嚴讓這件事必須有人出來承認錯誤。

    所以,只能南宮凰有錯。

    即便新帝不是有意來打壓南宮家,這件事南宮府也必須付出這般的代價。

    當然,彼時的南宮凰不懂,她是在走出盛京城,歷經那些坎坷生死、經歷了悲歡、看盡了山河之後,才明白。

    “所以……賢太妃,沒有好好瞞着你自己的身份,令他難堪、難做,便是他對你再如何情深義重,你……都必須要付出代價。”少女低笑,聲音溫柔而繾綣,說着的話卻是極爲殘酷,“所以……如今,你是不是該說說,到底是什麼樣的疏忽,竟令你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一驚。

    本來已然在這份溫軟裏鬆懈下來的神經整個兒一繃,這丫頭!

    她再如何細語低喃、溫柔繾綣到令旁人都爲之動容的時候,自個兒卻是清醒理智到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所有言語、行動、甚至表情的最終目的!

    一個十幾歲的少女,怎麼可以有這樣的心性?

    突然覺得……也許自己的這一場賭局,會贏也不一定……

    一驚一乍、一憂一喜,竟宛若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賢太妃靠着牆壁,學着少女的模樣,連雙手都背在了身後,彷彿維持着同一個姿勢,心中竟是更加安寧一些,如此,自己纔有力氣說完那個祕密——那場皇室最黑暗的醜聞。

    既然下定了決心,這麼多年皇室後宮寵妃的氣度便出來了,連帶着說話的音調都顯得貴氣而優雅,“楚清雅……是我的女兒。”

    話音落,終於輪到了南宮凰一驚,“什麼?!”今夜,她第一次連表情都失控了。

    都懷疑自己聽錯了。

    可賢太妃去彷彿已然猜到了南宮凰的心思,重申道,“對。你沒有聽錯。她不是什麼小宮女、甚至是不得寵的妃子的女兒……我不知道具體後來的人如何傳聞她的身世,但彼時……她確確實實是我的女兒。”

    “你知道的,后妃承歡,都有敬事房記錄在冊……而太醫診斷出我身懷龍嗣的時間……皇帝不在宮中。”陳年舊事,還是這樣難以啓齒地、根本不該在一個尚未大婚的少女面前說出,她斟酌着用詞,儘量說得含蓄而妥帖。

    只是言語之間,竟是坦蕩地並無半分羞愧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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