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王妃策繁華 >433 開宴了
    有什麼東西,在這一聲篤定的承諾里,終於崩分離析。

    宛若上好的被精心呵護的玉器,在某一個電閃雷鳴的雨夜,轟然墜地,再也拼湊不起來……亦或者像是突然斷了線的風箏,彼時尚覺自己還有歸處,如今才知,自己早已是無根的浮萍,該去哪裏、哪裏纔是來處,早已隱沒在濃霧之後,看不清晰。

    玉佩還在掌心。

    溫涼的玉質在手中,自己珍之重之,時時刻刻佩戴於身、半刻不曾倏忽,如今想來,竟覺得有些可笑。就像臨風說的,那些東西自己時刻記得,有些人卻已然忘記了。

    既是如此,這終究不過是個死物罷了。

    裴少言嗤笑一聲,站起轉身,倏忽間擡手,將手中的玉佩狠狠擲出,半空中劃出一道玉色的弧,撲通一聲落在水中不見了。

    一同消失的,還有沉甸甸壓在心上的執念。

    看着玉佩落水,看着水面掀不起半分漣漪,裴少言從未想過,有生之年會和這個人有如此交集。他與季雲深不熟,應該說,盛京城中的二世祖們,和這一位年齡相仿卻總令人覺得更年長一些的季王爺都不太熟,畢竟,他們混跡於街坊酒樓中時,這位爺正在戰場上領着赫赫戰功。

    要說有些印象,便是數月之前南宮凰的接風宴上,這位爺帶着淡淡戾氣將宋傑和自己都嚇得溜出了門。再見之時,便是這湖畔大雨,他撐着傘,護着南宮凰離開,煙雨之下的背影,郎才女貌格外登對。

    彼時只覺,他和傳聞中有些許不同,更多了幾分人情味,有血有肉有情感,如今看來,殺伐謀略倒是一箭穿靶入木三分,想來便是個出手不帶點血沫兒不會罷休的那種。

    此刻尚且不知,自己的這番決定會將自己、甚至裴家帶往何方,唯一確定的,便是季雲深之人,也絕非良善之人……

    思及此,裴少言轉身,朗朗一笑,笑意明烈,卻帶着顧及與滄桑,“說罷,季王爺今夜……有何佈局,我又該如何配合。”

    對面的男子聞言,咧嘴一笑,露出月色下白森森的牙,眼神中一閃而逝狡黠的光,“走!帶上桌上的信!跟小爺我去見見大世面!”耀眼、明烈,方纔文縐縐的臨風,突然話鋒一轉,彷彿丟下了什麼包袱一般,帶着如釋重負的釋然,當先轉身就走。

    無人看見的嘴角,是計謀得逞的笑意——不得不佩服流火這廝啊,這些年在盛京城中安逸久了,差點兒以爲他也就是會給王爺熬熬藥了……

    沒有人知道,這摞信件大多數都是真的,但那些信件其實並沒有多少誅心之語,甚至,即便裴戰心中的的確確並不重視裴少言這個兒子,但也絕對不會如此明目張膽地在信件中指出。

    所有的一切,都是流火那廝布的局罷了。

    從王爺拿到這摞信之後,就交給了流火,流火天天捧着看這件事自己也是知道的,彼時還笑話他能看出一朵花來?彼時流火說了什麼?他笑着搖頭,說,你不懂。

    的確是不懂……臨風怎麼也想不到,流火不是要在那些信件裏找到足以一棒子打死裴戰的證據,而是……仿造。學習裴戰的筆跡、口吻,甚至研究信件所用紙張的特點,連角角落落的任何一個不起眼的“污漬”都不放過,力求做到連裴戰本人看了,都要懷疑自己什麼時候寫了這樣一封信。

    這些信件裴戰看不看得出真假,臨風不知道,但顯然裴少言看不出,所以裴少言信了。

    來自一個“父親”毫不掩飾地誅心之語,成了壓死裴少言這頭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流火這廝啊,果然是玩權謀出身,竟是未雨綢繆到了這個地步……

    若是與之爲敵,該有多麼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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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城巍峨矗立,暮靄沉沉,晚風沁涼。紅燈籠高高懸掛在上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天空黑沉沉飄起了雪。

    紅牆黃瓦、紅燈籠下,那白色雪花看着格外好看。

    如詩如畫。

    可身處這詩畫中的人們,卻已然沒有了絲毫欣賞的心情,皇帝只是下令鳳寰宮內的侍女小範圍暗地裏查找,然後便是文武百官狀似賞花賞月賞風景一般的地毯式搜尋,只是,尋找多時仍舊無果,眼瞅着越走越荒。

    紅燈籠少了,天色也昏暗,路邊的石燈籠中,還有稀稀拉拉幾根不曾點燃的蠟燭,枯草枯葉雜亂無章地鋪陳在鵝卵石小徑上,不知道哪裏來的風,幽幽吹得人脖頸子都直犯冷,心頭更是怵得慌。

    這是皇城中最最破敗荒涼的景,是最不得與外人道也的角落,皇帝緩了腳步,心有退意,只是,貴妃卻似乎極其不會察言觀色,仿若大喫一驚地說道,“啊呀,前面就是冷宮了呢,裏面還住着那位瘋了的太妃娘娘,萬一南宮大小姐被人關進去了,可如何是好?!”

    聲音很大,在晚風中格外清晰地一路往後飄到了後面女眷的耳中。

    皇帝臉色難看,卻一時也不好轉身就走,只冷了神色看着身旁貴妃……若有所思。

    “瘋太妃?”有女眷詫異,卻也不敢出聲打聽詢問,皇室祕辛自古真真假假,從哪裏聽來的都做不得真,當下也只是互相交頭接耳遞着眼色不敢多話。

    “陛下,如何不走了?”看出皇帝踟躕,老侯爺心中卻是焦急在聽到“瘋太妃”三個字時更是宛若熱鍋上的螞蟻了,自家孩子自己瞭解,看似兇悍得很,實際上就是個紙老虎,特別是對於無辜的、老年羣體,就像是那種瘋了的、老太妃,若是意識不清的情況下做出的攻擊舉動,那孩子最多隻會防守,半點不會還手!

    如此情況,哪裏還能討得好去?

    更何況,冷宮裏關着的女人,真瘋還是假瘋,誰說得清?

    當下不管皇帝反應急着就要往前走,程太傅暗中拉扯不住,眼看着皇帝臉色黑地能夠滴下水來,卻有一太監急匆匆穿過人羣而來,低頭恭敬稟報,“陛下,殿前已經準備妥當,只待陛下前往,就可以開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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