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深站在原地沒有走,姬易辰原本已經翻身上馬,這會兒一見這陣仗,立馬又翻了下來,蹭蹭蹭很快就躥到了季雲深身後,探出半個腦袋,對着南宮凰咧嘴一笑。
特別自來熟,好不欠揍。
南宮凰沒理睬他,只問季雲深,“季王爺還有什麼事麼?”
季雲深很難得地皺了皺眉,沒說話,表情有些不自然,許久才問道,“王妃去過大相國寺麼?”
“嗯?”
“過幾日,便是祭祖節。大相國寺的主持雲靈大師每年都會做法事,王妃……要去看看麼?”
剛說完,身後姬易辰就咋咋呼呼地嚷嚷開了,格外大驚季雲深,你什麼時候也關注這些東西了?往年可沒見你這麼積極!楚清雅年年約你你年年拒絕!”
本就有些尷尬的季雲深,難得微紅了耳根,低聲呵斥,“閉嘴!”
只是姬易辰哪裏會放過這麼難得的機會,笑地幾乎前俯後仰的,直言他也有今日。
大相國寺,南宮凰自然是知道的,盛京城最大也最著名的古剎,也是皇室舉行祭典的御用之地,平日裏便是香火不斷,求神拜佛祈求家族繁榮子嗣綿長的香客們絡繹不絕,據說格外靈驗。
“王妃?”許久等不到答案,季雲深出聲問道,也不知道怎麼,昨日偶然聽到府中下人說起大相國寺的法事盛況,便想着帶她去瞧瞧,等說出了口,又覺得似乎有些不妥,祭祖……怕是又要勾起她的傷心事。
南宮凰倒沒有想那麼多,只點點頭,道,“好。”
連他自己都不明白,心中石頭落地的感覺,到底是爲何,只是無意識柔軟下來的表情,足以溫暖一整個冬季。
身邊咋咋呼呼的姬易辰見了,都不由得安靜了下來,正要說什麼,有小廝騎馬奔來,到了南宮府門口,倉皇翻身下馬,還未站穩就藉着衝勁急急跑過來,“少爺,老爺在仙客居,發了好大的火。”
原本還嘻嘻哈哈的姬易辰,突然就斂了笑意,“他又怎麼了?”言語中,是不耐和冷漠。
“好像……好像是因爲您……您對夫人出言不遜……”
“夫人?”聲音莫名又冷了幾度。
“不……不是,是姨娘!趙家那位姨娘!”那趙家那位女兒的確是老爺八擡大轎明媒正娶回來的夫人,但是少爺一直不認,甚至也不允許家中下人們喚她夫人,只允許叫姨娘。網
爲了這位“姨娘”,老爺和少年本就不親厚的關係,更是直降冰點,每每說上兩句,就要話不投機半句多,一直到少爺自立門戶開了仙客居鮮少回家之後,才稍微好點。
即使這樣,隔三差五的,老爺還是回來仙客居發火。
要他說,在這一點上,老爺着實做得不對,仙客居生意因此漸漸大不如前。
“呵!我出言不遜?”姬易辰的火爆脾氣哪裏受得了半點誤解,當下就吼上了,“她怎麼不說她懷了孕,急着將我趕下位去好給她那肚子裏的孽種讓位呢?想得美!”
那小廝頭都快埋到褲襠裏去了,少爺啊,這大庭廣衆之下,你這般出言不遜,真的好嗎?
姬易辰也知事態緊急,仙客居終究是他的心血,萬萬不可被那老頭給毀了,當下就翻身上馬,回頭對季雲深和南宮凰道別,“我先過去了,改日請你們喝茶。”
說着,馬鞭狠狠一揚,已經消失在了街角。
那小廝見狀,對着季雲深和南宮凰深深鞠了一躬,轉身也追了出去。
南宮凰對於姬家和趙家那點事當真不瞭解多少,就那日聽程澤熙說起一二,原以爲是互看不順眼,如今看來,這關係遠比她以爲的要差很多。
只是,季雲深爲何不管?若是季王爺出手,怕是姬家那老爺子,也是不能動仙客居的吧,“你……不去看看?”
“說到底,那只是他們的家事,我不好插手。”季雲深說道,“若是我插手了,他們的關係,纔會真的決裂了。”
“不必擔心,姬易辰沒那麼好對付的,素來商賈之家鬥爭激烈,爭權奪位的事情不輸於我們這種世家,若是這點他都應付不來,還是早點放棄繼承人身份的好。”
何況,就像是姬易辰自己說的,姬家家主想要將姬家給別人,還是有些難度的,姬家能有今天,一大部分是靠姬易辰的外祖,也就是已故姬夫人的孃家林家。
即使是到如今,姬家的大部分生意,還是靠林家才得以牽線搭橋談成的,一旦林家發難,恐怕姬家也得元氣大傷。只是這些說來話長,不提也罷。
聲音淡然,甚至有些殘酷,但是南宮凰卻知道,季雲深說的很對,想要在豪門大宅裏爭權奪位,並不比上戰場浴血奮戰要簡單多少,這是一場只屬於自己一個人的,無聲硝煙。
她點點頭,點完反應過來季雲深看不見,又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本也是隨口一問,有些好奇罷了。
一時也無話,季雲深也不是個多話的人,和女子說話的經歷更是少之又少,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是叮囑道,“大相國寺距離盛京城不遠,法事在九月二十九舉行,屆時提早一日出發,我會過來接王妃,王妃只要打點少許行裝就可。”
“嗯。”
“那……我先走了。”
“好。”南宮凰點點頭,對着馬車旁等候已久的臨風招了招手,季雲深卻是已經轉身走去,行動緩慢又篤定,絲毫不似一個眼疾之人。
只有在上馬車的時候,才伸了手,似乎摸索了下,在臨風的攙扶下才上了車。
南宮凰若有所思地目送着兩人離開在街角,才轉身進了府,祖父估摸着還在大廳等她回去,誰知道被姬易辰這一鬧,耽誤了不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