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衣懶懶起身，任由長髮隨意散着，蔥白玉指絞住落在手邊的一縷，靠坐在數百年未見的一階玄玉牀上發呆。</p>
空蕩蕩的洞府內充盈着不算純淨的靈氣，陽光通過洞頂天窗瀉下，驅散了黑暗。</p>
萬妖山脈，青玉山，她熟悉的生長修煉之地，亦是將她從煉氣困至金丹圓滿的苦牢。</p>
“怎麼會回來了呢？”拂衣目露疑惑，如昨日剛從黑暗中掙扎着醒來時一樣。</p>
她明明死在了前往上域的通道內，凌厲霸道的光芒從她腳下直劈入識海，那是戾霄的本命天賦，幻戾長鳴，哪怕她已是元嬰圓滿都仍然無法避過。</p>
可是，她還記得有一道溫暖的光，就像此時的太陽，悄無聲息從頭頂蔓延至全身，還未感覺到這光芒中的氣息，她便失去意識遁入了黑暗。</p>
再次睜眼，她已回到了這個困住她百餘年的地方。</p>
“戾霄。”僅僅是想到這個名字都讓拂衣恨得咬牙切齒，臉上迷茫之色盡消，略顯稚氣的臉上露出不合年齡的滄桑。</p>
這個在縛龍域一呼百應的妖修，是她曾經的主子。</p>
“哼，居然死而復生，還回到當他奴僕的階段。”</p>
拂衣諷刺一笑，心底卻並無弱小時惶恐驚懼。網她深知這不是幻境，而是那道奇異暖光不知因何扭轉了時間，將她帶回到從前。</p>
感應到身上氣息，拂衣嫌棄地撇了撇嘴，煉氣九層，剛剛進階不久，身上的破功法還是戾霄賜予的《玉女真經》，除了讓人變得嬌媚，再無任何實際效用。</p>
從前，爲了不淪爲戾霄的爐鼎，拂衣如瘋魔了一般練劍，硬是在進階金丹中期時與本命劍相融，修煉出一身劍骨。</p>
成功避開成爲玩物的結局，卻被戾霄下了禁制當成殺人利器，驅使她造下數不盡的殺孽。</p>
拂衣伸出手，纖細白皙，綿軟無力，和她日後骨節分明且佈滿青筋的持劍之手全然不同。</p>
做了數百年逍遙自在的強者，她不喜歡現在這副嬌滴滴的樣子，更不喜歡身上的《玉女真經》和這片弱者無法走出去的山脈。</p>
拂衣從玄玉牀上跳下來，熟練地幻化出一層靈光覆住白嫩雙腳。</p>
她還穿着萬妖山脈女奴統一服飾，月白色的細紗裙領口開得很大，寬袖與裙襬隨着一舉一動而輕盈浮動，如一團淡藍的霧。</p>
拂衣調動丹田微弱的靈力，發現以她現在的修爲，連這身一階下品的聚靈防禦裙都震不破。</p>
當然，就算能夠震破她也不敢嘗試，現在連個儲物袋都沒有，更不要說多餘的衣裳。</a>
要是震壞了，難道在山脈裏裸奔？拂衣腦子裏閃過這可怕的畫面，忍不住直打哆嗦。</p>
這麼一打岔，重生歸來的最後一絲迷茫都被沖淡，與逐漸黯淡的陽光一樣，很快就消失不見。</p>
“拂衣，滾出來，山主叫我們去青玉山頂匯合！”</p>
拂衣聽到外面的尖利女聲，目光深沉，嘴角含着一縷諷刺的笑容。她不慌不忙揮開陣眼處的靈石，壓下心中厭惡，閃身從天窗一躍而出。</p>
同樣身着女奴裙的明珍，神情如記憶中一般充滿輕蔑。</p>
“你在洞府幹什麼，修煉？區區單靈根，莫非還妄想築基？哈哈哈......”明珍笑得十分誇張，尖利的聲音迴盪開來，讓人無端煩躁。</p>
不過念頭一起她又忽然想到，現在的她剛滿十七歲，下域的靈氣還沒有稀薄不均，縛龍域自然也還沒衰敗。</p>
此時，五行均衡的五靈根纔是天之驕子，單靈根確實是大家眼裏的廢物。</p>
只不過盛極必衰，世間萬事萬物終是離不開循環往復，再過許多年，靈氣充裕的三千下域就會開始走向衰敗。</p>
靈氣稀薄，靈物銳減，多靈根變成毫無用處的廢靈根，沒有足夠的靈氣修煉，沒有充裕的時間突破到更高境界，靈根再均衡又有什麼用？</p>
反倒是被人瞧不起的單靈根，才能在那樣的狀態下持續進階，換來更長的壽元，得到更強大的力量。</p>
“你還傻愣着幹什麼？趕緊跟我走！”</p>
明珍如今剛滿十五，卻已是煉氣圓滿，身上的氣息也比拂衣圓融渾厚，稍微散出點氣勢，就把拂衣震得渾身刺痛。</p>
拂衣心下微惱，哪怕知道這是回到了從前，久爲強者的本能還是讓她想將明珍捏碎。</p>
不過，明珍還有可利用之處，何況她現在束手束腳，又無實力傍身，絕對不是衝動的時候。</p>
明珍發完一場威風，從腰間儲物香囊裏取出一隻符紙船，得意洋洋斜睨了拂衣一眼：“這是山主所賜，能用十次之久呢。還不趕緊滾上來，要不是山主吩咐，我可懶得來接你。”</p>
這裏離青玉山還遠，要是自己趕路起碼要飛馳一個時辰，拂衣身形一晃躍上紙船，只覺風大霧重，剛剛還是豔陽天，此刻山中就已灰濛濛一片。</p>
這樣的天氣不常見，拂衣很快從遙遠的記憶裏翻找出前世今日，她想起了山主喚她們前去的緣由，忍不住心中一喜。</p>
拂衣收起嘴角翹起的弧度，看到雲遮霧繞中一座如玉般翠綠的高山拔地而起，小紙船正朝着山頂廣場徐徐駛去。</p>
來到廣場時，屬於青玉山的奴僕們都已到場，按照修爲排列得整整齊齊，哪怕山主還未到，場上仍是鴉雀無聲。</p>
青玉山內都是煉氣期女奴，明珍是最受山主看重的女奴之一，跟她差不多受重視的，還有一個叫蒲草的女奴，以及拂衣。</p>
明珍與蒲草都是因爲資質好，而拂衣嘛......</p>
純粹是因爲長得好看。</p>
拂衣感覺到身邊女奴鄙夷混合厭惡的眼神，忽憶起前世，自己確實是青玉山中最不受歡迎的人。</p>
她時常懟人，還傻了吧唧勸大家不要討好戾霄，專心修煉纔是正經事。</p>
結果人家都當她在放屁，認爲她想趁別人修煉佔盡戾霄寵愛，還把她劃到頭號勁敵名單中。</p>
回想起前世傻不拉幾的行爲和嘴欠的程度，拂衣爲自己捏了把冷汗，其實，大家沒聯手殺了她都是非常友好了。</p>
她很快收起雜念，期待山主早點到來，早點宣佈她記憶中的那件事，好讓她能夠徹底安心。</p>
那可是離開萬妖山脈的大好機會，她斷然不會錯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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