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說一個更加漫長的故事吧。從前這泗水河裏有一條小魚,她還沒出生,便和天上的鳳凰訂了娃娃親。後來,天塌了,天宮碎了,小鳳凰卻誕生了。魚爸爸說,
一直都是隻聞其人,第一次見到小鳳凰,還真是驚險和刺激,那是她的劫數,性命攸關。他穿越風雪天劫,爲她送來明燈。他從雲霄飛入暴風雪,劫頂的冰棱劃破額角,鮮血流了半張臉。
救命之恩,無以爲報。小鳳凰在河畔竹林養傷期間,小魚兒過得可真是忙碌。每天,她提着小籃子,給他挖最新鮮的竹筍,摘最鮮甜的山莓,採最芬芳的野百合。那段歲月還真是青蔥美好。
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小鳳凰突然說要離開,他說要一直往東飛,脫離人世間,飛到月亮上去,再也不回來。小魚兒不知如何挽留,只能送他一份禮物。她用一顆大珍珠做了這歸兮壎。你說,當小鳳凰一個人在月宮上,孤單單吹起這隻壎的時候,聽到這歸兮歸兮的思念,會回來看望小魚兒嗎?
老天爺還真是殘忍啊,就連這麼渺小的願望也要剝奪。那巫後與老鳳凰宿怨深重,她無法報復已故之人,便想抓小鳳凰來出氣。她監視了小魚兒,以至於這隻壎沒被送出去,一直留在小魚兒的手上。
其實,萬骨天坑裏面,老鳳凰的骨灰早就被姒妃帶走了。那裏面埋葬的,是蝳蠱試煉品,巫後爲了泄恨,便在老鳳凰獻祭之處培養蝳蠱。那場禁斷的試煉觸犯了天綱,誕生了至陰至邪之物。黑死病爆發,巫後無法控制,整個幽州毀於一旦。災難的核心,便是那個地方,位於幽州祭壇下的邪毒角鬥場。
小魚兒突然明白一件事情。在這個權利和慾望編織的世界,只有獲得力量才能守護小鳳凰的幸福。於是小魚兒努力幻化人形,皮膚曬黑,手上長繭,終於統領了這條泗水,成爲一方霸主。”
“你叫什麼名字?”
“獨孤蜻芸,這條泗水的主人。”
“包括獨孤家那個軍營嗎?”
“……恩,包括那座黑城堡。”
“仙友,這隻壎送給你吧。你不用跨越泗水去那個危險的地方,在你吹響這隻壎的時候,你的竹子已經被送回了紫竹院,我已經實現了你的願望。你願意相信我?”
觀月把珍珠壎放在脣邊,輕輕吹了一聲“歸兮”,算是回答。
說完,黑美人隱沒消失在水中。
“再見,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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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的記憶還真是奇妙啊。
面朝泗水,觀月七郎看着漣漪散去,終於想起來那段不願回首的往事。
那年他在泗水河畔養傷,過得可不是很好。
某人挖的竹筍很鮮嫩,卻沒燒熟,他吃了總是拉肚子;某人摘得山莓很鮮甜,卻沒洗淨,他嘴裏吃出了大蟲子;某人送的野百合很芬芳,放在房子,引來了滿山的狂蜂。他被折磨的很虛弱,拖着病體去河邊散步,還要被訛婚:
“我們風華雪鯉有一個規矩,誰踩了它的尾巴,誰就要娶它。剛剛你踩了這條黃鯉魚的尾巴,所以你就要娶它。小黃,你長得最醜,沒想到你是第一個嫁出去的,恭喜你!真是太好了!”
“這……好說,好說。我聽說鯉魚一族都有成人儀式:星月夜,你們鯉魚躍過雲彩,把名字刻在月亮上,就能化成龍。這樣子的婚姻大事,小黃,等你飛過月亮,化成龍再說吧。”
這下子,還真是想起了了不得的事呢。有孽緣的兩個人,他們的運氣往往就像一朵並蒂花,一朵花開得好的時候,另一朵往往開得不好。他救了獨孤蜻芸,但是等觀月七郎養好傷,回到家,他便再也找不到他的母妃了,他被母親遺棄了。
那一年,他只有七歲。
那時候,他還只是個不知傷心爲何物的孩子。他乘上白鳳凰,往南飛,往西飛,往北飛,他四處亂飛。他突然有個好主意,他要在月亮升起的時候,一直往東飛,坐上那輪彎月,去滿世界找她的媽媽,只是他一直往東飛,怎麼飛,月亮還是那麼遠。他始終追不上,月亮那麼遠,那麼美,那麼殘缺。最後一次,他足足往東飛了一個月,他又飛回到了原點。他恍然大悟,決定忘卻過往,找一個新的起點。他從鳳凰身上跳下,從雲端筆直墜落,他剛好落在太阿之巔,那棵八萬年的梧桐樹上。從此後,他再也不找他的母妃了。
想到這,觀月突然覺得胸中沉鬱,咳了一聲,一口黑血吐在泗水邊的白沙上:
“小白,我們快回去……黑死病,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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