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頭爲聘,人心爲食,人血爲飲。如此盛宴,八方妖魔都爲之瘋狂,血腥、殘忍,方纔是魔界作風。聲勢之浩大連九重天上的都驚動了,據說帝后震怒,施壓崑崙。仙魔兩界的關係破裂似乎只是一瞬的事。
這日,子虞方纔從牀上醒來,冉姬便抱手站在一側。她恭恭瑾瑾行了一個禮,“主子娘娘,門外有人求見。”
因而子虞與瑞守南尚未完婚,直接稱司後總是不合適,再稱小姐姑娘的又失了身份,故冥宮上下現在都喚子虞一聲主子娘娘。
子虞揉揉腦袋問道,“何人求見?”
“她並未表露身份。只是讓我將此物交給您,說是您見了自然就明白了。”冉姬捧出一個盒子。
盒子裏裝的是一把扇子,子虞將扇子慢慢展開,眼中的情緒有喜有悲,可最終還是隻剩下一種無法言說的神傷。這是當年她親手做的扇子,扇面上還刻着梨花,面上那首詩字跡仍舊清晰可辨,扇子還是那把扇子,不同的只是心境。子虞合上扇子,沉默片刻,“請她進來。”
讓子虞有些驚訝的是來人竟是陶陶,那個清心殿裏她記憶並不深刻的女孩。
“姑姑。”她俯身施禮,一如在崑崙時候的樣子。
“我只是一個凡人,早已與崑崙沒了關係,擔不起你這聲姑姑。”子虞爲她斟滿一杯茶,遞給她,“坐吧。”
陶陶拘謹地坐下,她似乎想說些什麼,可幾次張嘴也都欲言又止。子虞裝作未見,緩緩道,“恭喜你成爲清心殿主。”
陶陶低下頭,“夏師姐,她……失了神志。尊人便讓我暫代清心殿主打理瑣事。”
“瘋了?”子虞冷笑一聲,“就算是死她也是應得的,她運氣好,只是瘋了,還撿得一條命。”
“姑姑可還是放不下大師兄和雲羌的死?”陶陶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逝者已逝,生者又何須執着?人之生死本來就是輪迴往復,永不停歇。爲了死者而去責備生者,反而使生者痛苦,死者難安。姑姑,沒有誰會一直存在,誰都會死。就算是掌門也不例外。”
陶陶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子虞,“這把扇子是我趁掌門休憩時拿來的。掌門不僅僅是掌門還是戰無不勝的崑崙仙尊。他常年征戰,受了許多苦楚,從前也曾因姑姑受過神策,如今病痛齊發,掌門的身體已大不如前。姑姑,你在崑崙長大,再如何也是掌門的妹妹啊,難道你忘了掌門的教導,掌門的恩德嗎?人心爲食,人血爲飲,姑姑,你不覺得殘忍麼?”
子虞吹了吹茶盞,仍舊很平淡,“原來你繞了這麼大一圈只是想來勸我回頭是岸啊。”
“是,沒錯。崑崙養我、育我。對我有再造之恩。可是,當我答應嫁給軒轅白華之時,崑崙的恩情我就已經報了。七十二神策、淨初池下三千年的幽閉,斷仙根,墮仙骨之痛我也受了,我也再不欠他什麼了。我現在只是一個凡人,會老會死,沒有法術,和崑崙,和仙尊,都再無半點干係。你這番恐怕是白來了。”
“姑姑,你當真不念及半分情分嗎?如果是大師兄見到你如今的樣子,他……”
“我倒真希望止戈能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子虞深吸一口氣,她閉上眼努力地平靜自己,“可能嗎?他已經死了。這世上沒有這麼多的如果。”
“你是崑崙的清心殿主,這裏是魔界,你不宜久留。走吧。”
陶陶侷促地起身,她望了望子虞,“師父生前曾對我說過,萬事要用心去看。不論你跟我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姑姑您會是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人。我相信自己的心。也相信你。”
說罷,陶陶看了一眼桌上的木扇,“這東西還是留給你吧。我走了。”
望着陶陶離去的背影,子虞沉默了。
許久。
冉姬躡手躡腳地走進來,小心翼翼地喚了一句主子娘娘。
“哦,何事?”子虞這才恍然。
“司君吩咐,大婚當日的喜服由您自己挑選喜歡的。眼下,下面的人已經備好了。”
畢竟是自己訂的婚禮,子虞點點頭,懶懶地起身,“走吧。”
誰料剛走到門外便又有人上前稟報,“主子娘娘,月滿仙姑要見您,外面的侍衛攔不下,眼下正往這邊過來了。”
子虞一聽倒樂了,回頭問道,“冉姬,你說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一個個兒的上趕着來了。”
“那主子娘娘可見?”冉姬反問。
“見。爲何不見?不是去挑喜服麼,正好可以一起挑。”正說着,月滿仙姑迎面走來,她還是老樣子,一襲青衣。不過子虞與她也不過見過一兩次,沒什麼交情。她突然造訪,子虞反而看不清。
“月滿仙姑突然造訪魔界,倒真是讓我驚訝。”子虞輕聲道,“正巧,我要去挑喜服,不知仙姑可願移步?”
“好啊。如今天帝提倡六合和平相處,我很榮幸能夠爲司後挑選喜服。”月滿點頭,與子虞並肩而行。
“仙姑爲何突然造訪?”
“說起來你現在不是崑崙的人,而我更與崑崙毫無干系。你不必對我如此冷言。”月滿突然湊上前,“也是想看看你過得如何。”
“那你現在以爲?”
“我看着沒心沒肺活得挺好。”
“是麼?”
子虞隨手拿起一套喜服在身前比了比,“這件如何?上面繡着桃花,算是喜慶。”
“桃花?”月滿接過喜服,“你似乎喜歡梨花。何必勉強自己要不喜歡的。”
“梨花只是過去。不是現在。”子虞隨手將喜服扔到一旁侍女的手中,“就它了。”
“季子虞,你給我出來!”門外響起一個尖銳的女聲。
子虞不耐煩地揉揉頭,自然是瑞守南那位西海側妃龍雩。善妒是女人的特性。她過來找麻煩也不是一兩次了。
龍雩氣沖沖地走進來,在子虞面前站定,完全忽視了月滿的存在。妒火已經矇蔽了她的雙眼,崩潰了她的理智,她猛地擡手打了子虞一耳光,狠狠道,“季子虞,我不知你用了什麼手段,但你要看清自己的身份!不要不知廉恥地往上爬。懂嗎?我,纔是冥宮唯一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