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胤欽天監 >第二十章 何故以東南傾(一)
      四個人坐上了馬車,前往位於“城外”的東海居士的住所。

      說是城外,但是實際上距離東海郡城遠得不止一星半點,幾乎到了海邊一帶。他們坐着馬車,剛剛出城。

      “三位是要去謝丫村那邊是吧。”

      莊赦看了眼車中另外三人,可能車伕沒有看到身形嬌小的姜小幺把他們當成了三個人他展開閆文匡給他的地圖,簡單地掃視了一圈,點點頭“是的,謝丫村那邊。”

      “好嘞,咱是走大路還是走近路”

      “呃,去謝丫村的路上有匪衆麼沒有的話,我們就走小路。”

      “倒不是近路有山大王,”車伕對車斗中坐着的三個人說道“就是,那條小路不太吉利。”

      “不太吉利”聽到這話,莊赦好奇起來,他作爲欽天監的官員,對於這種事情一向有着還算敏銳的嗅覺,如果一條路沒什麼理由就被稱之爲不太吉利的地方,那八成是出過什麼大事“這去謝丫村的小路上,出過什麼事兒麼”

      “這位官人,這就是您有所不知了,前幾年陛下遣廠衛在這邊搜捕鄉野巫祝,不少人都是吊死在這邊這條小路的樹上。”

      “啊爲什麼一般不都是在城裏處死麼”

      “在很多縣城周圍抓到的巫祝都是直接拉到城裏處死的,後來事兒就鬧大了,很多年輕姑娘也都被抓走砍頭,結果不少人就都躲到謝丫村那邊了,後來朝廷的人一到,幾百人都吊死在這邊的小路上說是要以儆效尤聽說,這邊經常能聽到當年吊死的小姑娘的哭聲呢。”

      莊赦轉向旁邊的孫盤“孫老哥,有這事兒麼”

      孫盤點點頭“的確聽說過,不過了解的還不細,不太確定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如果走大路去謝丫村那邊還要繞上一段,很多從謝丫村那邊運魚進城的,都是走這條小路,”車伕隨口說道“不過一般趕路的話,很少走這邊,這邊林子密,有的時候還有狼。”

      莊赦皺起眉,直覺告訴他,這件事可能不是那麼簡單,他聽過閆文匡對於那天驅魔儀式的時候,對於那個怪物的描述。

      那個怪物,就像是一條白魚和人的結合體,渾身上下都是傷口,傷口中還流出了無數細長的線蟲。那種東西,應該只存在於傳說之中,但那些被野獸般的巨爪撕開喉嚨,屍體被喫掉大半的守衛和侍從的存在,他卻無從否認。

      難道這個世界真的存在那些傳說中的神怪妖魔

      “國之將亡,精怪作祟。”

      這時在那一瞬間突然浮現在他腦中的一句話語。

      “雲姑娘,有些事我想問您一下。”莊赦對於這一切突然好奇起來,而云陟明身後潛藏着的祕密,似乎能夠解決他的許許多多的疑問“那天,在郡守府的院子裏到底發生了什麼”

      雲陟明還沒開口,旁邊的姜小幺卻開口了,她顫抖着低聲說道“不能走這邊”

      “爲什麼”

      “這邊有他的眷屬,有君上的臣子”

      “君上的臣子那是什麼”

      莊赦這樣一問,但是姜小幺卻突然不說話了,縮在車斗的角落裏,顫抖着,口中不斷嘟噥道“殘月,殘月將升大夢先醒”

      雲陟明也一直沉默着,似乎一直警覺着周圍的什麼東西。只有莊赦和孫盤兩人感到格外地莫名其妙,孫盤作爲一名老兵,在戰場上也算是功勳卓著,但是現在卻沒有半點“危機感”。即便他看着姜小幺和雲陟明的樣子,感覺有些不對勁。

      太陽漸漸西沉,姜小幺縮在車斗的角落裏,抱緊了懷裏的小包。血紅色的殘陽往世間萬物之上灑了一層鮮血,那難以言明的腐臭從道路兩側慢慢地纏繞上衆人的身體,就像是幾萬石腐爛的臭魚和屍體混在一起,連愛好腥臭的野狼和禿鷲都不敢近前。

      莊赦望向林子兩側,果然看到了一個個用繩子懸在林間的巨大布袋,那布袋已經變成紅黑色,不過令人驚奇的是,這些一看就知道有些日子的破麻布袋子,居然還保持着完整。

      如今,是盛夏時節,那股子惡臭愈發地擾亂着人的心神,路邊的陰影之中不斷傳來彷彿蒼蠅貼在耳邊低鳴的嗡嗡聲。莊赦想要望向那嗡嗡聲的源頭,卻發現一閃而過的幾個光點突然消失了,像是野獸的眼睛閃着膿漿一般的黃綠顏色。

      他愈發地覺得走這條小路是一個無可置辯的錯誤,走大路可能要耗費上兩天一夜的時間,但是路上歇腳的驛站或是野地中的客店,姑且能保證乾淨整潔而且安全,但是如果真的他們要在這密林之間過夜的話,恐怕什麼時候被狼撕開了喉嚨,都不知道。

      “三位,咱是連夜趕路還是在路上歇一下”車伕突然回頭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莊赦低頭思索起來,但是那股惡臭就像是卡在他大腦中的一塊碎石,讓他難以保持通暢的思緒。他的本能讓他不想在這裏停留哪怕一秒,便開口道“夜裏繼續趕路吧,如果你累了就讓孫老兄替你趕一會兒車。”

      那車伕笑着點點頭“謝謝老爺好意,那咱就連夜往謝丫村去,大概明天太陽出來之前就能到。”

      馬車在路上飛馳着,沒過一會兒,一輪半滿的明月就已經選在了空中。但是這月亮卻不似往常那般泛着柔和的黃色光芒,透過葉隙灑在衆人身上的,反而是某種令人感覺詭異的青藍色微光。

      這種詭異的青藍色光芒讓莊赦愈發地不適起來,他頓時想到了許許多多不祥的可能性,便急忙從自己的行李中掏出了一本冊子,這本冊子上,記載着許多欽天監的薰香方子和畫符辟邪之類的內容。雖然這些東西未必有效,但是在現在這個時間點,至少能讓他心中多少舒服一些。

      他把包裏隨身帶着的一塊香用旁邊小提燈裏的燈火點燃,然後放在隨身帶着的銅香爐裏,這股子草藥味道的馨香雖不能壓制住那些籠罩衆人的惡臭,但是多少能讓他心神不是那麼慌亂。

      “林子裏,有東西。”

      雲陟明低聲這樣說了一句,隨後直接拔出自己腰後的那把白玉短劍,而聽到這樣一句話的孫盤,也皺起眉,他的確聽到了樹叢中的窸窣聲,但是卻並沒有感受到“殺意”。看到雲陟明這幅樣子,雖然覺得她可能有些緊張過度,轉念一想,如果樹叢中的那窸窣聲對他們沒有敵意,爲什麼到現在還不現身呢

      孫盤握着刀柄,隨時準備好拔刀應戰,但是樹叢中卻並沒有竄出些什麼詭異的東西。似乎是香的緣故,莊赦越來越困,最後甚至哈欠連連。

      “莊大人,雲姑娘,您二位要是困就先睡吧,我守夜就行。”

      莊赦和雲陟明對視一眼,看着面前的孫盤,莊赦微微點點頭,閉上眼,而云陟明也抱着黑貓閉上了雙眼。旁邊的姜小幺口中,不知唱誦着什麼調子,但是隱約間似乎聽出好像是哄孩子睡覺的那種歌謠。

      童謠的內容,似乎是岱州的本地方言,聽不真切,但是卻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安心感,讓他慢慢地沉浸其中。剛剛對周圍樹叢中的窸窣聲和惡臭味道的警惕,如同沉入大海中的人一般,被寒冷包裹起來,一點一點地完全被分解。這種不知來源的安心感,很快就沒過了他的大腦,這種安心感如同渾濁的漿汁一般,淹沒了他的神魂,很快,他便陷入了彷彿窒息一般的睡眠之中。

      就像沉入了深海,求生的本能被慢慢地剝離,不會呼吸,不會掙扎。帶着鹹腥臭氣的海水就這樣瘋狂地灌進他的喉嚨,他卻沒有半點反應,仍然縮在冰冷之中,不知何時,似乎有一個存在不斷地搖晃着他,就像是咬住了他的海魚一般。

      終於,在某個時間點,似乎有一個巨大的力量拎住了他的衣領,把他強行從水面下拎了出來。他像差點溺亡的水手一般,咳嗽兩聲,微微睜開眼,看到了焦急的雲陟明。

      天津https:.tet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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