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哭紅的，是怒紅的。</p>
“一夥的？奴婢恨不能變成擒蛇的火鉗子，燙焦了他、剁碎了他、讓他永世不得翻身！”</p>
陳木枝看出了她的恨意，道“我自然有辦法找來擒蛇的火鉗子，不過，你說的藥，究竟是怎麼回事？”</p>
玉紅的嘴脣開始顫抖，這回是真的顫抖。</p>
“這個畜牲，奴婢還在夫人房裏的時候，他就……他就玷污了奴婢……奴婢向夫人告發他，夫人卻說……卻說，若奴婢願意，不如就跟了他。”</p>
她輕輕地搖頭，亦搖落了眼淚。</p>
顯然，她並不願意回憶這樣的過往。</p>
陳木枝心裏有八分信，可之前玉紅裝得太像，她怕自己再一次受騙。便不動聲色道“王家也算得上富有，跟了他，也比現在好過吧。”</p>
“奴婢與表哥自小訂有婚約，卻被這畜牲佔了身子，奴婢心如死灰，也無顏再嫁。被夫人幾番勸說，奴婢本也想，既然木已成舟，也只能如此。可哪想到……”</p>
她又抽泣起來。</p>
“……哪想到，他也並沒有打算要奴婢，反而把奴婢調去了留香居值藥。奴婢想着，若從此這畜牲能不來糾纏，奴婢就是在廚房值藥，過個清靜日子，也是願意的。</p>
“可他還是不放過奴婢，常常藉口問話，就把奴婢叫到他房裏，然後……</p>
陳木枝見她說得哽咽，心中也略有不忍，可一想起她與陳木兮的死有關，又不想安撫於她。35xs</p>
“你既如此痛恨他，又爲何要加害大小姐，不覺得自相矛盾麼？”</p>
玉紅哭道“這畜牲威逼奴婢往大小姐的藥裏添東西，說只要按他吩咐辦，他便放奴婢出去。奴婢若不從，他便說是奴婢勾引他，奴婢實在怕那王家夫人……”</p>
徐氏的確不能容人，手裏也不是沒有人命。陳木枝心中悲涼，望着流淚滿面的玉紅。</p>
“你是王家從霧州帶過來的，你知道徐氏手段毒辣，你便向我姐姐下手，你心中可還有半點是非黑白？我姐姐善良好欺，是嗎？還是你認定在我國公府，已經是王家的天下？”</p>
“不是不是……”玉紅拼命搖頭，“奴婢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不敢替自己辯解。但奴婢當時真的不知道那竟是催命的藥。</p>
“王起道那畜牲說，大小姐得了柳神醫的藥，病好了大半，很快就會嫁進怡親王府，可他不想，只有王華嵐才配嫁進親王府，他要讓大小姐再病上一兩個月，這樣華嵐小姐才能捷足先登。</p>
“奴婢信了他，以爲只是讓大小姐的病一時半會兒好不了。沒想到……”</p>
她頓了頓，低聲道“後來大小姐仙逝，奴婢隱隱覺得與他讓奴婢偷下的藥有關，可奴婢去質問他時，又遭污辱。35xs</p>
“奴婢這纔看透了他。他遠比奴婢想像的更狠毒、更無恥，他就是想讓大小姐死，他也從沒打算放過我。”</p>
說到這兒，玉紅擡起臉。</p>
“是不是覺得奴婢的臉很可怕？”</p>
她臉上還掛着淚水，卻又帶上了那種詭異的笑。</p>
陳木枝問“你的臉……是怎麼回事？”</p>
“燒一鍋滾燙滾燙的熱油，往熱油裏潑一勺子水，油星子四濺的時候，將臉往上一按，好簡單的。可惜奴婢還是膽小了，見那油星子嚇人，腦袋便落偏了，只燙了半張臉呢。”</p>
如此駭人的場景，她竟描述得這般輕描淡寫，好像燙的不是自己的臉，濺上的也不是滾油。</p>
“回二小姐，是。”</p>
“是爲了王起道不再糾纏於你？”</p>
玉紅沉默片刻，再說話，聲音已越發嘶啞。</p>
“也爲着絕了自己的念想，讓表哥娶更好的姑娘。”</p>
陳木枝心中突然被她這一句話，擊到痛楚不已。</p>
剎那間，她竟原諒了這個對“自己”下藥的丫鬟。這丫鬟亦是個可憐人，也許她曾經糊塗過，可她的命運如此可悲，心中亦還存着善良。</p>
玉紅此刻的傾訴，無論是曾經訂親的表哥，還是在留香居的值藥，都與陳木枝事先暗中調查的對得上號。</p>
陳木枝終於相信了她。</p>
她做過錯事，老天懲罰她永失所愛，從此過得不人不鬼。</p>
相比之下，那個罪魁禍首卻依然在人間逍遙。</p>
最該受到懲罰的應該是王起道。這個圖謀不軌、心狠手辣的無恥之徒，他若在世上享受榮華富貴，纔是最大的不公。</p>
“王起道給你的藥，你還有嗎？”陳木枝問。</p>
玉紅搖搖頭“沒有。奴婢的臉毀了之後，他急吼吼就把奴婢送去了莊子，什麼都沒讓帶。不過奴婢知道，那藥是宮裏出來的……”</p>
宮裏！</p>
柳正誼也這麼說。</p>
更沒錯了！</p>
“王起道能直接從宮裏拿藥？”陳木枝又問。</p>
“是。他在宮裏有人，他不僅能從宮裏拿藥，他還有宮裏的人給他撐腰，幹盡壞事。”</p>
說到這兒，玉紅直視陳木枝的眼睛“二小姐怕了嗎？二小姐敵得過宮裏的人嗎？”</p>
她在激將！</p>
陳木枝眯起眼睛“玉紅。你不用激我。我知道你也想報仇，我也一樣。他害死我姐姐，這筆賬，我早晚算回來。”</p>
玉紅又重重地磕了下去，額頭碰着地毯，雙手用力地拽着陳木枝的裙角。</p>
“二小姐。奴婢不想死。隨便二小姐將奴婢送去哪裏，奴婢只求二小姐一件事……”</p>
“何事？”</p>
“那畜牲被報應的那一天，請二小姐派人告訴奴婢。奴婢要在他的往生路上，念最惡毒的咒，讓他魂飛魄散，不得超生！”</p>
玉紅的語氣充滿了刻骨的怨恨，讓人聽了不寒而慄。</p>
可陳木枝卻知道，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動力。</p>
“我答應你。”</p>
“謝謝二小姐！”</p>
玉紅突然扯着袖子，重重地擦乾眼淚，挺直了腰，開始攏頭髮。</p>
“奴婢是不是好看點了？這樣可以嗎？若那些地方不要奴婢，二小姐跟他們講，奴婢可以掃地掏糞，什麼都可以做，只要有口飯喫，奴婢都可以做！”</p>
陳木枝輕輕地按下她的手“不去那裏。”</p>
玉紅茫然地望着陳木枝。</p>
“我送你去一個地方，那裏有個病人，你要盡心照顧他。不能出門，不能對外泄露半句。你可願意？”</p>
“奴婢聽憑二小姐差遣。”</p>
玉紅又一次磕了下去，這回，她磕得心悅誠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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