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聽白抿了抿脣。
很快,自己就知道了麼?
可是那個時候,不會太晚了麼?
雖然不知道夜九宸和冷月打算幹什麼,但是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直覺。
直覺告訴江聽白,等到事情到了夜九宸說的那個時候,一切,恐怕就已經無法收拾了。
想到此處,江聽白不禁沉了沉面色,搭在膝蓋上的雙手,也不由得微微用力攥緊起來。
不!
不行!
一定得想個辦法,將消息傳遞到臨安,傳給江行烈。
父皇那麼英明神武,聰明睿智,一定能夠想到夜九宸的目的。
只要江行烈知道,便好了。
可是,要怎麼將消息傳遞出去呢?
馬車狹小而又逼仄的空間內,氣氛,再一次陷入安靜。
馬車外,月光皎皎,依舊平靜的照耀着大地。
照在兩國邊境之上。
西涼軍營內,將士們熱血沸騰着,準備迎接明天的那場大仗。
大周軍營內,卻一片死氣沉沉。
先是被偷襲,如今又被算計,整個大周將士的士氣,已然所剩無幾。
夜陌寒的注意力,依舊在找人上。
找那兩個已經人間蒸發,一點蹤影都沒有的,傅堯的家人,找只露了一面,就被冷月和夜九宸帶走,消失的無影無蹤的西涼太子,找冷月和夜九宸。
可是軍營就那麼大,四周都是高山密林,能找到,早就找到了。
偏偏這個時候,西涼人還送來的戰書,要求明日午時之前,交出他們的太子和寰王、寰王妃。
如果交不出,那就只能開戰。
所有的大周將士心中都明白,這一戰,無可避免。
西涼軍隊來勢洶洶,大周如今士氣大跌,這一戰,已然不樂觀了。
夜陌寒遣退了所有人,一個人靜靜的坐在營帳內,透過營帳簡易而又狹小的窗戶,看着外面一片壓抑的墨藍色天空。
月亮時而露出雲朵外,時而隱藏在雲朵內,讓人無能爲力。
他就那麼安靜的坐在那裏,任由月光時隱時現的落在他的身上,如果不仔細分辨,怕是會以爲,只是一尊精美的雕塑。
棱角分明的臉在月光的映襯下,一會晦暗,一會明亮。
眸光卻是洶涌澎湃,幽深不已。
夜陌寒不想承認。
不想承認,被夜九宸算計的團團轉,而沒有絲毫的招架和反擊能力。
可是事實,已然是如此。
明日,只有這一戰了。
除非,冷月和夜九宸能主動帶着江聽白出現。
可是他們既然已經藏了起來,還有可能出現麼?
完全沒有可能。
夜陌寒此時只覺得自己胸膛裏一顆心,像是已經不會跳動了一般,被冰雪封凍着,在黑暗的深淵中,苟延殘喘着。
可是該怎麼辦?
能怎麼辦?
沒想到做了一國的帝君,還要面對這樣讓人無法應對的局面。
而這一切,都是冷月和夜九宸賜給他的。
後悔沒有早早的像柳青說的那樣,在冷月和夜九宸來到大周的第一時間,就要了他們的命。
當時不覺得,現在夜陌寒卻不得不承認,他心軟了。
口口聲聲對染離說,對他自己說,不能留冷月在這個世上,來攪亂他的心神,來成爲他的逆鱗和弱點。
可終究,冷月還是成爲了。
他沒能真的狠下心,對冷月動手。
所以,現在的一切,都是報應。
是他該承受的。
想到這裏,夜陌寒不禁微微動了動,擡眸,看向夜穹之中,那一輪明月。
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永遠都無法觸及,卻又那樣輕而易舉的掌控着世間的一切。
冷月!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絕對,毫不留情。
營帳外,染離穿着一身白衣,走到門口。
守在外面的柳青和朔風見狀,不由得上前一步,躬身行禮。
“參見娘娘。”
“帝君還在裏面麼?”
“回娘娘的話,帝君一直在營帳內,未曾出來。”
染離重重的嘆息了一聲。
饒是她只是身爲女子,有很多事情,都不像冷月那麼明白。
可她也不是一個傻子,如今大周軍營要面對的是什麼,她清楚的很。
現在的她,甚至有點後悔,千里迢迢從帝都來到這裏。
經歷了這麼多事,除了屈辱和憤恨,什麼都沒有得到。
現在想來,還不如呆在那深深的宮牆之中,安安靜靜的守着已經得到的一切,不再奢望,不再做那麼多無用之事。
“我想進去看看帝君。”
染離微微斂了斂心神,輕聲朝着柳青和朔風詢問了一句,而話音剛一落下,就聽朔風毫不猶豫的勸說道:
“帝君下了旨意,誰都不能進入打擾他。
現下天色也已經深了,娘娘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染離皺了皺眉。
“我只是看一眼,都不可以麼?”
柳青和朔風垂着頭,絲毫不爲所動。
“還請娘娘,不要讓屬下爲難。”
“好吧……”
柳青和朔風態度堅決,染離無奈,也只好作罷。
“柳青!”
就在染離轉身,想要離開的那一剎那,營帳內突然傳來夜陌寒低沉而又幽冷的聲音。
聞聲,染離不由得眸光一亮。
而柳青也轉身,面朝營帳的方向:“屬下在。”
“明日大戰降至,連夜送離妃娘娘帝都。”
隔着營帳,夜陌寒沒什麼情緒的命令着,柳青和朔風聞言一愣,卻還是馬上反應過來,躬身領旨。
而染離,卻怔怔的撐大了一雙眼眸,定定的望着面前的營帳,心情沉重而又複雜。
夜陌寒心裏,其實終究還是有一點她的位置的,不是麼?
不然的話,也不會在這樣危險的情形和局勢下,連夜也要送她離開。
“帝君……”
想到此處,染離不由得幽幽開口,可是迴應她的,只剩下了一片無聲而又清冷的風和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