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裏的,都是羌無非富即貴之人,彼此之間就算不是相熟,也都是認識的。
而且這裏這麼久以來,從來沒有見過陌生人。
夜九宸和嶽城這樣一幅生的不能再生的面孔突然間出現在這裏,自然會引起人們的注意,也會引起人們的警覺。
最主要的是,夜九宸身上帶着一種與生俱來的矜貴之氣,舉手投足間都透着宛若睥睨蒼生一般的強大氣勢,讓人想要忽視都忽視不了。
這樣的一個人,如果是羌無的人,他們一定不會不認識。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
那就是這個突然出現的新面孔,是別國的人,
別國的人突然出現在這裏,頓時讓這些客人謹慎戒備起來,即便有鄭老闆的把關和保駕護航,但是這些人的身份和地位,以及所擁有的財富,讓他們都十分愛惜自己的羽毛。
生怕有一點威脅到自己的因素存在。
所以,此刻他們看向夜九宸和嶽城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已經帶上了敵意。
夜九宸將這一切都收在了眼底,但卻絲毫不爲所動,因爲這大廳之中,並沒有他要找的人。
確切消息他已經有了,他要找的人,今日就在這間地下錢莊之中,不在大廳之內,那麼就只能說明,在旁邊的這些雅室之內了。
但這些雅室的私、密性極其的好,沒有窗戶或者其他可以窺探到裏面情形的地方,雅室不多,也有六間,這裏面的人都是在這羌無金錢和權勢頂點的人,一間一間去找?
不現實,而且還容易得到相反的效果。
不找?等?
那可不行!
這個世間,除了冷月,能讓他夜九宸肯花時間和精力等的人,還在冷月的肚子裏沒出世呢。
想着,夜九宸漆黑的眼眸不禁微微一眯。
……
另外一邊,皇宮之內。
算起來,這是冷霄第三次見蒲巴伢,第一次是因爲他被人追殺,然後冷霄和梁淺一起救了他。第二次是蒲巴伢以冷家人的安危來威脅他,讓他出使西涼。
然後就是這第三次了。
經過了這段時間,冷霄的心境已經和從前大不相同,尤其是去過西涼,見過冷月和夜九宸,又一同經歷了許多事之後,冷霄心底早已不是曾經那個惶惶不安,時刻擔心自己擁有的一切都是一場美夢的人了。
他要守護的人那麼多,他要守護的東西也那麼多,這些都成爲了他心底不可撼動的力量。
當一個人真正的充滿了力量,那麼那種強大,是任何人都不可能輕易撼動的。
只可惜,現在的蒲巴伢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他坐在正座之上,居高臨下的睨着冷霄,眼底的那種高高在上和不可一世,毫不掩飾。
而如今的冷霄,在看見蒲巴伢的時候,也不似從前那般情緒外露了。
他就那麼靜靜的站在那裏,脊背修長而又挺拔,彷彿渾身上下都帶着一股渾然的正氣,宛若蒼松,無法彎折。
他臉上的表情是平靜的,眼底的光也是,看向蒲巴伢,沒有憤恨,沒有猜忌,更加沒有任何明顯的情緒,就像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一樣。
察覺到這一點,蒲巴伢眉心不由得微微一皺。
“冷霄,見過大汗。”
驀的,冷霄開口,朝着蒲巴伢行了一個禮,只是那禮節,卻不是羌無的。
蒲巴伢見狀,黑眸明顯閃動了一下,但是情緒卻沒有表露的太過明顯,只是沒有什麼感情的朝着冷霄說道:“這次出使西涼,舟車勞頓,你辛苦了。”
“呵!”
冷笑不動聲色的冷笑了一聲,沒有接蒲巴伢的話。
“你好像和之前,不大一樣了。”
“自然不一樣了,不然還要像之前一樣,做一回東郭先生,還是蛇?”
東郭先生與狼,農夫與蛇,典型的連三歲孩童都知道的恩將仇報的故事,在蒲巴伢面前,冷霄並沒有有所迴避,就那麼直言不諱的說了出來。
而蒲巴伢在聽聞了冷霄的話之後,並沒有任何的惱怒,反而是勾起脣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你這是在怨恨我?”
“說不怨恨,纔是在騙你吧。”
“你倒是誠實。”
冷霄沒有說話,蒲巴伢也不惱,繼續說道:“現在你已經是我的義子了,便不用在稱呼我爲大汗,和固倫公主一樣,叫我父汗便好。”
“冷霄一不是羌無人,二尚有父親和祖母在世,當時是爲了大汗的安危,所以不得已纔出此下策,幫助大汗度過難關而已。
既然大汗無事,那麼這個義子的身份,也就沒有必要了。”
“不做義子,倒也無妨,不過這個父汗,你怕是要一直叫下去了。”
冷不防的,蒲巴伢突然說了一句讓冷霄不解的話。
冷霄眉心微微一動,一雙黑眸,審視而又探究一般的,直直的朝着蒲巴伢看了過去。
一直叫下去?
什麼意思?
難道是梁淺?
一想到梁淺可能在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被蒲巴伢算計利用,冷霄身上頓時瀰漫出一陣冷意。
蒲巴伢自然也感受到了冷霄的異樣,只是他還是和最初一樣,淡然的,像是將一切都掌控在手心裏一般,不急不慌,卻又不容反駁的,聲音鏗鏘,一字一頓的開口道:
“我已經決定,將我的女兒固倫、公主許配給你,冊封你爲金刀駙馬。”
什麼?
冷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以他對蒲巴伢的瞭解,絕對不會覺得,蒲巴伢這麼做是真的看好了他這個人,想要將他招爲女婿。
蒲巴伢這麼做,一定是又在醞釀着什麼陰謀。
這個人冷血無情,善猜疑又多疑,曾經在他嘴裏那個十分疼愛,恨不能將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相送的固倫、公主,如今竟然也可以拿來利用。
呵呵!
冷霄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一聲。
“大汗怕是忘了,冷霄是有妻室的人,而且當初若不是淺兒,我也不會救下大汗。”
“有妻室又如何?”
蒲巴伢似乎對梁淺毫不在意。
“不說我們羌無,不管是西涼還是大周,男人不都是個個三妻四妾的麼?皇帝尚有後宮佳麗三千,何況是平民。
況且在本汗的心中,早就已經把你當做我的兒子看待了。
既然是皇子,怎麼可能只有一個妻子,說出去,豈不是讓人嗤笑。
而且……”
說着,蒲巴伢突然放慢了語速,也放緩了聲音,低低沉沉的聲音裏透着幾分威脅,又透着幾分危險。
“固倫、公主是本汗最疼愛的女兒,是我羌無最尊貴無上之人,本汗肯將她許配給你,毫不在意你有妻室的事情,你難道,還想要推脫?”
冷霄正了正神色,不卑不亢,卻又字字篤定,字字珠璣:“既然是大汗最心愛的女兒,那麼冷霄就更加無法接受了。
因爲冷霄在遇到淺兒的那一刻起就發誓,這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只會疼她、愛她、護她一人,眼裏,心裏,再也不會裝下其他的女子。
所以大汗的固倫、公主如此尊貴,大汗也不捨得將她交到我這樣一個人手中吧?”
“所以,你這是要拒絕本汗了?”
“不是要,是已經拒絕了。”
“那本汗要是不同意呢?”
“呵呵!”
冷霄戲謔着笑了一聲:“難道大汗還要強迫冷霄娶妻洞房不成?”
“你……”
蒲巴伢是個喜怒不怎麼形於色的人,即便只見了三面,這個人的深藏不漏也是冷霄所瞭解的。
但是此刻,明顯的,冷霄在蒲巴伢的臉上看見了一絲慍怒。
當然,是真是假,還是別有用意,就另當別論了。
大殿內的氣氛,突然間變得幽冷而又詭異,壓抑而又膠着,然而冷霄的脊背卻依舊挺的筆直,臉色卻依舊剛毅篤定。
蒲巴伢微微呼出一口氣,“難道,你連冷家人的安危,都不在乎了?”
“大汗不會對冷家人動手。”
聽見冷霄這句斬釘截鐵的話,蒲巴伢的眼眸突然間一眯。
“哦?我爲什麼不會對冷家人動手?》”
“因爲大汗的目的從來不在我、不在梁淺、不在任何一個現在受你鉗制軟禁的冷家人,而是在我的妹妹和妹夫、冷月和夜九宸的身上,不是麼?”
冷霄的話,蒲巴伢並沒有反駁。
“相信大汗對月兒和九公子也是有所;瞭解的,知道這兩個人的手段和本事,大周和西涼都可以因爲他們兩個關係,改朝換代,另立新帝,大汗覺得,你的羌無,又有哪裏比西涼和大周,更加的富庶強大,堅不可摧呢?”
冷霄突如其來的話,讓蒲巴伢的臉色一沉,好似山洪將至,洶涌而又危險。
他可以忍受冷霄對他的拒絕和反駁,但卻無法忍受,冷霄這樣毫不顧忌的嘲笑和不屑於他,於他的羌無。
一瞬間,蒲巴伢只覺得整個人身體裏像是被人點燃了一把火焰一般,瞬間熊熊燃燒,將他整個人都淹沒在其中。
下一秒,他直接起身,大步朝着冷霄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