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可以回答不知道。
在這一望無際的荒原,人影都不多見一個,又哪裏有什麼道。
如果說以腳下之路爲道,那麼,道又何止萬萬千千。
然而觸及到灰衣少女略帶不屑的眼神,陸羽心裏頓時就升起了一絲不服氣的心理。
“你先等等,我再想想不就是道嗎,等着吧,我很快就能想出來。”
他似是爲自己打氣,又似是對灰衣少女的輕蔑做出的迴應。
灰衣少女絕對是他屹今爲止,所見過最出類拔萃的天才沒有之一。
可是,他自認也差不到哪裏去。
在他與灰衣少女初遇之時,對方的修爲就比他要高出許多。
從那以後,兩者的修爲就不斷在拉近,這說明了什麼能說明的事就只有一點,那就是他的天資與悟性,和灰衣少女相比也是不遑多讓。
那麼灰衣少女知道的,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或許,這在外人看來是逞強的表現,但正因這點,或許才解釋得清陸羽的修爲進境如此之快。
一個再天才的人,沒有好勝之心註定沒有什麼大作爲。
因爲無論是簡單活着還是修行,講的都是物競天擇。
就如一個文才驚絕的書生,沒有好勝之心,終須是一介書生,若是有,那必是狀元之材。
所以陸羽有這個好勝之心是好的。
卻無法改變一個事實,他始終還是超級高手之境,無從觸摸那縹緲無蹤,隱藏在天地之中的道。
他再不服,那也只是嘴硬。
在這四人組合裏,陷入思索的除了陸羽,還有走在後面,沉默不語的灰衣少女。
而她的視線,一直停留在男子的背影上。
這個關於何爲道的問題,陸羽不可能回答得了。
反觀男子,對一個無法理解何爲道的超級高手之境,問出這個問題,這其中就顯得有些古怪了
男子能這麼問,那麼他一定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知道答案,卻對一個甚至不知題目意思的人問出這個問題。
難道就是爲了顯彰自身的知識淵博
不可否認,這是人性之一。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男子不是這麼膚淺的人。
他對陸羽問出這個問題,必然是有其深意所在。
等候半響,男子未有不滿之色,而是指着即將日落西山的夕陽,耐心地道,“你看那日起日落,風捲雲動,再看這萬物生長,甚至是我們腳底下的一沙一石,皆不無蘊含大道。可懂”
其實他這一番話,還差最後一句沒說:順應自然規律,既是道。
這明顯是一道送分題。
或許可以認爲,這是男子看出了陸羽眼中的茫然,從而出言,適當的指點指點。
畢竟,陸羽已是超級高手之境。
而這第四步,實際上是連接第三步和第五步的橋樑。
過了,那就是脫胎換骨,進入另一個新天地,過不了,終其一生都將止步於此。
一看陸羽,依舊是一副懵懂之色,男子也不禁輕輕地皺了皺眉。
他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而這也不需要真的去懂,而是提前稍涉瞭解。
如孩童在去書院之前,通常長輩都會讓他知道,讀書能考狀元,學武能做武將的道理一樣。
他此番作爲,就像大人拉着小孩站在門前,指着經過的巡城官說,你看,學武長大後要做什麼
哪怕陸羽說是要做個士兵,雖說與將軍這個答案天差地別,卻也無傷大雅。
他都指點得這麼明白了,陸羽還是一臉茫然。
說真的,男子也同樣不解。
正當他準備再給點提示的時候,陸羽躊躇着開口了,“你說的這些,還有那個什麼道和我有什麼直接關係”
男子一臉愕然。
怎麼就沒有關係了
陸羽也自覺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尷尬乾笑兩聲說道,“其實我不是不懂,只是那太陽,天天都東昇西落,這和我的修煉,好像真的沒有什麼關係啊”
這是一句很直率的話。
同樣也是一句很實在的話。
洪門,在修行界是個大門派,卻絕對不是修行界的巔峯宗派。
洪門有兩種修行方向,一是以內爲主,一是以外爲主。
但無論是朝着哪個修行方向修煉,始終要接觸到何爲道這個問題。
尋道,尋的是天地至理。
或許感悟天地大道對於金丹境暫時看似沒有多大用處,但是再往上幾個境界那就離不開了。
就說傳送卷軸,都離不開天地至理的運用。
陸羽現在卻說這天地大道,與他的修煉沒有關係。
這要是讓洪武聽到,也不知回事一種什麼反應。
而事實上,陸羽在經過短暫的懵逼之後,的確是理解男子所問。
不過,不知爲什麼。
這不是他喜歡的修行方式。
沒有原因,就是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排斥。
或許這也是與洪武開放式的教導有關,他從不制止陸羽各種離譜的想法,而是任由爲之。
但這很大程度上,是陸羽在無意之中獲悉了橫練之法的真正祕密所致。
這等恐怖的天資悟性,以及無比堅韌的意志,簡直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陸羽摸索出來的橫練之法,洪武又恰好不是一個迂腐的人,得以從中獲益,而他最初收陸羽爲徒是抱有別的目的。
如此種種,就任憑陸羽自由發展了。
可以這麼說,洪武只是傳授了陸羽橫練之法和黑砂手,其餘的修行領悟,心得體會,都是他一個人摸索總結得來。
比如,前不久他就摸索出了心震。
男子停下,仔細而認真地望了陸羽一會兒,他的那雙清澈的眼睛,如若宇宙星河般深邃。
這卻沒有給予旁人任何壓力,惟一有的就是平靜。
少傾,男子失笑。
而他的笑容裏,則是閃過了一抹極爲隱晦不明的放鬆之意。
接着,男子抱拳說道,“三位兄臺,眼下天已漸黑,而天下又無不散之筵席,若不就在此作別吧。”
見狀陸羽也趕緊抱拳回禮,說道,“先多謝了。”
他不是什麼好人,卻不是狼心狗肺的人。
要不是男子出手相助,估計這會兒他都給那幫青蓮教劍修甕中捉鱉了。
男子笑笑,揮了揮手示意不必介懷,繼而就轉身走了出去。
陸羽望着男子漸行遠去的背影,突然問道,“對了,我還不知你叫什麼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