滎陽鄭氏,五望七閥之一,起自兩漢,盛於周、隋兩朝,福澤數百年綿延不絕,歷代宰相、太守頻出。
其前任家主鄭譯,先仕大周,再隋楊開皇,長於治理地方,官至上國柱、內史令,功勳卓著。若說高渤海是大隋制度創立者,鄭譯便是將之推行天下的執行之人。
其子鄭元壽更是因榮勳受封歸昌郡公,遙領文城太守。縱然楊廣即位以來,打壓門閥,鄭氏元老鄭善果仍舊官居刑部尚書。
高駟借詩一首,來敲山震虎,威懾鄭氏。
信有鄭善果之子鄭儼帶回,歸德軍經過整修後,大旗再度飄揚,朝滎陽進發。
鄭儼不敢耽擱,將信遞給叔父鄭元壽,又將在楊玄感軍中所見所聞俱悉告知,包括李密三策和高駟的建議。
“這楚國公楊玄感是何等人物?賬下有何人才?”鄭元壽聽罷考較起侄兒來。
鄭儼已經二十有六,面對叔父仍舊戰戰兢兢,定了定神,才道:“楊玄感有霸王之勇,臨陣持矛橫戈,萬軍辟易。至於楊家其他人,有兩個須得關注。”
“那兩個?”“李密和高重德。”
李密者,字法主,蒲山郡公之後,有遠謀,能駕馭文武,矯矯若人中之龍,叱吒生雲風。
高駟者,字重德,楊素兵法親傳,能負重,常潛伏爪牙,威威似下山猛虎,張口必食人。
鄭元壽年約五十,但精深矍鑠,聽罷侄子之言,攆須笑道:“不錯。派你出去對了。”隨後抖了抖,書信惋惜地說着:“楊素愛子情深,尋來龍虎之才輔佐,可惜楊玄感不爭氣。也罷,楊玄感搶先出頭,犯了首功者不王的大忌,必敗無疑。但這即將前來的‘病虎’不可小視。老夫以備下五萬匹布帛、六千貫五銖錢,汝代我鄭氏送去犒軍。”
“叔父,這,這是不是太多了?”
鄭元壽冷哼道:“多?能寫出此詩者,必是胸懷天下的上將之才。若此人不死,來日必有大成就。去吧。”這一刻才露出了滎陽鄭氏的富足底氣。
七月初三,宜置產、行軍,利出行。
早在三天前,歸德軍各營上下就已打點好行裝,就待這吉時向洛陽進發了。
於是這一日天方亮,雲霞剛吐出淺白色時,陽武城正東門便從裏面打開。
一羣甲士浩浩蕩蕩的從裏面走出,雖然各類盔甲繁雜,但都加了件青色披風,仿若座異動的森林一般,而在事實上,這是高駟加強訓練,統一服色的效果。
自從陽武城外打破官家的夜襲後,這陽武城就被他輕易佔據,救治傷兵,安葬死者,就是忙了兩天。
隨後抄沒張、劉兩家田產家資,犒賞士卒。
至於人手補充,則是從俘虜的府兵中挑選。雖然這些人,多是附近貧家子弟,多粗陋少武,但勝在質樸,幾番挑選下來,竟又補足了六千人馬。
即便如此,歸德軍開拔,也引起了遠近人家注意。
不知暗裏多少雙眼睛都盯着,紛紛想從中看出來,這楊玄感的麾下兵馬,有無可能打敗天子從遼東回師的官軍。不出一天時間,歸德軍的行動就變得四方皆知。
本是煊赫嘈雜道路上,高駟在指揮中軍前行,心裏煩躁不安,額頭見汗。
見此情景,徐小慧心疼上前爲他擦汗,帶着幾分憐惜,說着:“莫急,別曬壞了。”
一旁的楊敏,心中不平,也上前幾步,冷冷插言着:“退下,爲將者要與士卒同甘共苦。不要打擾夫君正事。”
徐小慧嘆一口氣,只能說着:“姐姐說的是。”手裏動作不停,直到擦完了汗,才退到一旁。
從那日後,楊敏便主動扮作親兵跟在主將身旁,徐小慧也效仿起來,兩女一剛一柔,都不是簡單角色。
高駟裏外不是人,強自按捺心神,關注大軍行至。
不到片刻,前方有洛陽城下戰報傳至。爲首的騎士,卻是楊玄感的親信,口中呼着:“國公有令,命高將軍火速前往洛陽會師!”
少頃,戰報傳至高駟面前,喊話那人年約三十左右,氣喘吁吁,卻仍禮節到家的給高駟行禮。
徐小慧忙讓他起了,遞上袋水囊。
高駟展信:
“吾連破隋軍前鋒,太守裴弘策敗歸,東都城內人心浮動,本旦夕可下。卻不想,留守樊子蓋先戰裴弘策穩住軍心,再分兵拒收,急切難下。”
“弟善於用兵攻城,此危機存亡之秋,你我血脈相連,豈是尋常人可比?請速至中軍匯合擾,共破洛陽,以取天下!”
啪,高駟合上書信,不安的自語道:“洛陽,洛陽,我就知道洛陽是攻不下來的。”
又想起了那日俘獲的達奚善意,那老頭撞柱而亡的話語猶在耳邊迴響。
“豎子,今殺賊不成,有死而已!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大隋正統之念,早已深入人心,這纔是最大的問題。
“吾知道了,你跟着大軍行動。”信已收到,高駟臉上再度蒙上一層陰雲, 只顧埋頭行軍,將楊和徐小慧拋在腦後。
這一日下午,大軍行了半日路程,人困馬乏,便停下來休息。
高駟不安之心愈加嚴重,按劍巡營,楊敏和徐小慧二人便做親兵跟着,三人一起行動。
突然高駟腳步頓了一頓,說着:“你們有沒有覺得不對勁?”
被他目光掃過,兩女詫異之餘,紛紛說着:“夫君,我等沒有覺得有何不妥!”
高駟的神情越加凝重。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