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高駟的眉頭卻皺的更緊,心底一陣莫名的驚慌。
忽然,他喝道:“收兵!收兵回城!”
馬上,外圍的驍果鐵騎已是出動,就朝這邊衝來。
不多時,那刀光旋起旋落,已然一片肅殺,硬是遏制了隋軍潰敗局勢。
這時,高駟帶軍撤到城下,一片喧譁中城門開啓,衆人飛也似衝進城來,關閉城門,阻住敵軍騎兵。
一上城頭,高駟凝立官軍,道:“常何,官軍的騎兵是大威脅……傳令繼續堅守!”
他的話冷如寒冰,這一路殺來,急轉直下的趨勢,讓他不得不冷酷硬起心腸。
常何應了聲,傳達下軍令後,返回時卻面色凝重。
高駟道:“什麼事不敢言?”
常何道:“稟將軍,王伯仁……筋骨挫傷,兩三日內難以再戰!”
“什麼?”高駟略微喫驚。
營裏勇將尉遲恭滯留在了對岸,渡河的八千之衆經苦戰後減員兩千多,若非官軍不受降,只怕大軍已經潰散。
而今,勇將負傷,高駟的臉上雖沒有什麼變化,口上卻道:“給他多分點喫的,補一補。”揮了揮手,讓常何下去安排。
他的鎧甲披風在晚風中被吹起,人如雕塑般佇立城頭,凝望對岸。
對面的陝州,同樣有人在隔河凝望。
初秋,風漸寒,徐小慧懷抱琵琶,立於城樓上,臉上卻是決然神色,讓見着心頭不禁微微一冷。
“錚!錚!錚!”琵琶聲起,由低到高,宛如霸王點兵,列陣克敵,所向無前。
片刻後,琵琶音色下落,變得厚重低沉,依稀可見垓下悲歌,霸王別姬。
城下,隋軍正在步步進逼圍城。
歷史往往會以驚人的相似重演,官軍十面埋伏,陷入重圍的亦是楚軍。
是楚歌聲裏霸圖空?還是捲土重來未可知!
城頭大旗,旗下佳人一曲琵琶行,只爲告訴對岸的心上人放下牽掛,但卻激起了守城楚軍的士氣。
韓世鄂心中恍惚,到如今,家仇國恨交織,唯有死戰。出發時是五千人,白日裏慘烈的攻防後只餘下三千出頭,加上輜重營也不過四千人馬,可謂力量懸殊。這一場阻擊,本就是倉促應戰,傷亡太大,因此接下來的防禦更難。
他拔刀長嘯,親執楚軍大旗,下達軍令:“破圍!”
隨後,大軍西進,城門洞開,賀懷亮當先率部突圍,往來呼嘯,奮不顧身。中軍一部,是尉遲恭和柳莊護着家眷,左右衝突,打開通道。
殿後阻擊的是韓世鄂親領主力,刀盾林立,巋然不動。戰火,在琵琶聲落的頃刻間再度燃燒,這是生與死的對決。
“田弘,領軍突陣!”一個聲音厲呵,說着,屈突通下達了嚴令。不多久,他本人也親自持矛披甲追擊。
“逆賊受死!”長矛如電,屈突通很快就殺到了韓世鄂跟前。
當——橫刀阻攔,韓世鄂身軀一顫,連退三步,強忍着翻涌的血氣,說着:“剛猛凌厲,果然是戰場上的絕妙殺法,倘若我馬槊猶在,絕不會輸給你。”
“汝本功臣之後,於百萬軍中,也算是俊傑。可惜,鬼迷心竅,竟跟隨楊玄感造反。罪固當死,倘若願降,本將可向陛下求情,饒爾不死,戴罪立功如何?”屈突通長矛運轉,如同濤濤大河,攻勢如潮水沸騰。
“上兵伐謀,其下攻戰,足下想瓦解某的鬥志,那你註定了白費力氣。”韓世鄂雙手握刀,大舉反擊。
屈突通的確由此打算,聽到到這裏,自失的一笑說着:“可惜,汝看錯了我。既然不降,只有死路一條!”
進攻的矛尖殺伐之力更加凌厲。
在屈突通的心中,對於背叛朝廷的,才能越高,危害就越大。雖然陛下已經下令處死所有叛軍將領,他卻覺得能勸降一個有用之將也是爲朝廷留住人才。
“當!當!當!”又是陣激烈的交鋒,刀矛鋒刃之間火星四濺。
韓世鄂按捺住傷勢,奮力迫開對手,大笑說着:“屈將軍,你我來日再戰,少陪了。”
趁着當口,躍上戰馬,扭頭便走。
屈突通倒反而一怔, 下一刻,仰天長笑,狀極歡暢。
之後,才指着韓世鄂遠去的背影說着:“汝逃不脫的。某立誓非生擒你不可,若是以前,我必怒而斬之,以報陛下知遇之恩。可是看你所作所爲,能審時度勢,又懂兵法正奇相濟之理,某就再給你個報效朝廷的機會。”
韓世鄂剛纔逃離不遠,正暗自得意,現在聽了屈突通之言,就知不好,前方必定還有攔截。
又想起一事,招來親信張海說着:“你騎着我的戰馬,趕快追上尉遲將軍,告訴他前方還有埋伏,務必小心。輜重營那邊,讓李百藥保護好韋珪。到時,說不定會有一番轉機。”
“遵命。”張海應聲,接過將軍的戰馬,挎刀向西急追。
天下爭龍啊,多少英雄如同浪花一般旋起旋滅,成了史書中的一個個名字,甚至更多人連名字都未曾留下。
不過話說回來,前一世,韓世鄂,倒也是被屈突通所捉,就此消失在了大業九年的這場動中。
對韓世鄂,屈突通是惺惺相惜。
前方早已佈下了天羅地網,這關中大軍的堵截人馬,還有另一路未曾發動。
屈突通已有萬全把我:“馬式,張宜,汝二人各領對兵馬,就跟在韓世鄂殘軍身後,他停下來,你們便進攻。他行軍,你們就追擊。這時候,叛軍連敗之下已是驚弓之鳥,你們靜等其部自亂,便可收穫戰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