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李公公是浦玄皇身邊的大紅人,他是皇上的代言人。
大約是同行相妒的緣故,赭公公曆來不服氣李公公,覺得他其實壓根兒不如自己,只不過運氣好,被分到皇上身邊,還特會揣摩皇上的意思,所以才爬得高。
只可惜自己沒這運氣,跟了太子。
一開始,其實自己很看好太子。
可是幾年下來,自己與李公公的差距越來越大,心裏頭纔開始失衡。
太子過早被冊立爲儲君,反倒需要等待更長的時間。
這種等待更考驗一個人的耐心。
否則這過程中,稍有不慎,就會被人趁機取而代之。
偏偏太子十分張揚,儼然自己就是未來的皇帝,到處顯示他的權威,不服從者就打擊報復,自然漸漸失去人心。
尤其是這一次,赭公公認爲太子太沖動,冒然去攻擊般嶽,相當的不明智。
般嶽雖只是一介平民,可是極受浦玄皇看重,在市井之民心目中如同英雄,去動他,必須一腳踩死,否則後果嚴重——驚動的不僅僅是皇上,還會引起廣大平民的反感。
平民如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僅靠幾個權高位重之氏族支持,如孤舟漂浮於海上,根本經不住大風大浪。
太子這次搞不定般嶽,赭公公看出他許多致命的缺點。
首先,他太意氣用事,爲達目的不擇手段,佈局又過於粗糙,很容易自食其果。
其次,在女人的問題上他太隨意。後院開始冒煙,前線沾花惹草卻不夠精明。
制服不了女人的男人,如何有能力去制服比她們更多變的人?
再其次,他太不會識人,熊覘這種沒什麼智商的莽漢怎可輕信並重用?
當然,赭公公也是個事後諸葛亮,否則事前就冒死阻攔了。
話又說回來,赭公公並非沒有表達過憂慮,只是太子過於自負,根本聽不進他的建議。
總之一句話,這位太子爺,再以這樣的狀態與人鬥下去,衰敗是遲早的事情。
“李公公前來,說明皇上格外地關注般嶽。”赭公公提醒太子。
依自己看來,浦玄皇想保般嶽,纔會派人前來。
“你猜,皇上此次會不會偏袒般嶽?”太子狐疑地問。
偏袒這個字念出來,赭公公聞到了酸溜溜的味道。
他雖然有答案,但是不想在太子面前賣弄。
太子最討厭的,就是面前有一個看上去比他自己還聰明的人。
所以赭公公裝傻:“小人愚鈍,怎能猜出皇上的心思?”
“當然會偏袒!”太子露出極端的不滿,“說到底,皇上還是不信任本宮!你說,皇上爲什麼總是要偏袒這麼一個乞丐?”
“這......般嶽應該是撞上了狗屎運。”
“就是。這傢伙就是撞上狗屎運了!”太子妒火中燒,衝動地說道,“我得去旁聽。”
“恐怕不妥,”赭公公立即反對,“皇上既然要保般嶽,殿下最好不要繼續與般嶽較勁,太歲頭上動土,對您不利。現在您緊要的,是趕緊除掉熊覘這個累贅,一切黑鍋讓他背。只有這樣,您才能全身而退。”
他不想再看殘局。
有皇上庇佑,結局一目瞭然。
說完,他戴上蒙着面紗的帽子,離開包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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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個包間的窗口,還有一人在盯梢,慕然看見了赭公公。
“王爺,赭公公陪着一位蒙面公子上了馬車。”盯梢者將這個重要情況告之齊王,也就是皇長子善建彤。
他正在與人對弈,別過頭瞄了一眼窗外大街上的馬車,不屑地說道:“太子爺以爲戴上面罩就沒人認識他了嗎?”
“將軍!”與他對弈的人趁機用炮喫掉他的卒,威脅他的帥。
“吳戲,偷襲沒有用,本王早有防備。”他用車長驅直入喫掉吳戲的相,反威脅他的帥。
倆人打成了平局。
“王爺高明。”吳戲拱手作揖,“小人作爲北雪國第一棋手,甘拜下風。”
“哪裏,與你對弈,本王長進不少,願與先生常常切磋。”
“切磋不敢,陪王爺散心尚可。”
“先生下棋,可有心得?”
“小人的師傅常說,人生亦是一盤棋,就看如何走。”
“有道理,本王想向先生學的,就是如何走好人生這盤棋。”善建彤謙虛地問吳戲,“先生說說,太子這次棋下得如何?”
他嘴上的八字須,尾端上翹,顯出一種成熟又儒雅的風度。
吳戲與他交往以來,認爲他勝出太子許多,因此有心扶持他,直言道:“太子走錯了一步。”
“每人都可能會走錯。錯一步不一定會輸,及時調整也能絕處逢生。”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怕太子爺太過自信,不知變通。”
善建彤鬍鬚上沾滿笑意。自己一直以爲般嶽是太子的同黨,所以才疏遠於自己,現在看來,般嶽纔是太子的大剋星。
“王爺是愛才之人,對般嶽是否有意?”吳戲詭笑着問。
“皇上很會收買般嶽的心,他派李公公出面,只怕,般嶽只記掛皇上的好處,而眼中沒有其他人。”
“不着急,他再忠誠於皇上,也得爲將來做準備不是嗎?”吳戲故意挑逗善建彤的野心,“王爺英明蓋世,太子根本沒有資格佔着您的位置。”
“成者爲王敗者寇,先生須慎言,禍從口出。”善建彤對於吳戲的吹捧表現出漠然,“來,我們再對一局。”
風風雨雨過來,自己十分清楚,資格決定不了結局,而只有實力,才能戰勝一切。
自己現在需要做的,就是積累力量,但是必須謹慎再謹慎。
先讓着太子,等他把棋下爛了,自己再收拾殘局,豈不更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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