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盛芳 >第一百九十八章 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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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調的手續辦得極快。

    彭莽這一處才點頭,路中監司的調令就擺上了他的案頭。

    然則這一位宣縣知縣不敢當面拒絕郭保吉,卻不代表他心中沒有其他想法,是以轉頭就去找了裴繼安,私下勸他道“你平日裏那樣醒目,怎的今日卻犯了傻——監司發話,我不好違背,你卻是能開口的,怎的半句話也不說?”

    又催他道“我記得郭監司是那謝二的繼父?繼父也是父,你們本有交情,私下也好商量,不如同他說一聲,就說縣衙裏頭事情甚多,眼看就要春耕,實在少不得你,更何況你走了,你家那一個嬸孃怎的辦?總得要人打點!做生不如做熟,還是同他交代得清楚,就說你想明白了,不調過去比較妥當。”

    還做了許多許諾,道“等到年末歲考,憑着這兩年的功勞,我這一處多半能轉個好地方的差遣,屆時把你帶得過去,好好做個幾年,只要我這一處官做得大了,必定想方設法給你尋個好出身,屆時由吏轉官,應當也不是什麼大難事。”

    彭莽又要得好處,又捨不得給好處,莫說實打實的給不出來,連允諾都不敢開大口,說得出來,小氣吧啦的。

    裴繼安先還不置可否,後頭聽他絮絮叨叨,沒個盡頭,便道“不如我這便同彭知縣一道去尋郭監司,把話同他說得清楚?”

    彭莽登時訕訕起來,道“這……不太好罷?屆時給外頭不知底細的人看了,又要說我攔你的好路!況且那郭監司行事自有決斷,未必會聽我的……”

    復又道“我已是打聽過了,這一回調你過去,卻不是去監司,而是去州衙,聽聞是爲了修三縣圩田——你好好想一想,楊知州才說了不肯修,郭監司就發話要修,可他說要修,卻又不肯用自己人上,倒把你調得過去,是個什麼意思,你這樣聰明,難道猜不到?”

    “如此一灘渾水,但凡長眼睛的,都要曉得不能去踩,你倒好,自己還把頭撞了過去。”

    他之前發下宏願將來要使力給裴繼安轉官的時候,心中還有些發虛,此時指責起郭保吉居心不良起來,卻是越說越理直氣壯,氣勢十足。

    裴繼安也不去戳破,只道“雖如此,然則畢竟是監司發的調令,我卻不好拒絕——知縣的話那一處尚且未必會聽,又如何會聽我這一個小小吏員的?”

    彭莽一時爲着語塞,唉聲嘆氣,黯然傷神。

    裴繼安也不多說什麼,只道“幸而即便修三縣圩田,如若一應順利,也要不了多久,等那一處修好,調令到期,自會回來,眼下衙門裏頭還有謝押司,彭知縣不必擔憂。”

    裴繼安這一處提及那押司謝善,卻不知那謝善卻也在惦記着他。

    自那謝圖喫醉了酒意圖猥褻沈念禾,被謝處耘壓着亂打了一通,養了好幾日才能下牀,雖然那命根子沒有出大事,卻總有些不如往日中用。

    子嗣的事情固然重要,可聽得大夫說問題並不很大,再怎麼不好,生兒育女還是沒問題的,謝善便不再多做操心,只見得兒子這般下糊塗,開始憂心他將來前程。

    彭莽這樣的蠢貨數十年也難遇一個,若是等到年末歲考,換得一個新知縣來,自己在時還好,若是自己不在,兒子這樣廢,還不知道混成什麼德行。

    謝善原本是想借用荊山圩田的事情給謝圖謀個出路,只是兒子一意要去管什麼公使庫,而今倒好了,楊知州奪了《杜工部集》的雕版去,剩得一個空蕩蕩的架子,如何能賺錢?如何好立功?

    自然只能另闢蹊徑。

    彭莽、楊其誕看不上圩田,不願意爲此奔波,可謝善跟了裴父多年,也看着裴繼安長大,很知道此事應當可行,此時見得郭保吉插手,又掂量了一下此人能耐想,便再坐不住,也懶得再去徵詢兒子意見,徑直來尋了裴繼安,請託了一回。

    他一向能屈能伸,話也說得好聽極了,先道了一會歉,說自己沒管好兒子,叫謝圖私下惹了不少禍,又大打了一回感情牌,最後還笑道“你這一個兄弟是刀子嘴豆腐心,回回都嘴裏說話難聽,其實沒有壞心,我想着總歸是一起長大的,用別人不如用自己人,既然那郭監司要把你調去州衙協管圩田之事,總需要幫手——不是說今次在荊山腳下小衙署的人都可以跟着平移過去佔一個差事嗎?就當謝圖他原也是在小衙署當差的嘛!”

    又道“從前咱們兩家多有來往,往日也多虧了你父,我才得有今天,眼下這話說出來不中聽,可對着外人,我也不開這個口,正因是你,纔敢厚顏來問。”

    裴繼安自得了郭保吉調令之後,就一直在等着今天才好佈置後續,果然等到了,此時半點不搪塞,爽快地道“旁人我也不去理會,可押司既是親自開口,我自然不便拒絕——眼下還未不州中,也不清楚事情如何,不過聽得郭監司言語間的意思,我如若當真主理此事,卻是能拿一兩分主意的,因看謝兄平日裏頭也管公使庫買賣,不如安排他調去幫忙採買材料,不知妥不妥當?”

    謝善聞之大喜。

    採買裏頭的門路多了去了,任誰來看,這都是妥妥的一個肥差,人人都要打破頭來爭,放在哪一處,不使足了銀子都得不到。

    可裴繼安不計前嫌,把如此好差給了自己兒子,簡直是在腦門上寫了兩個大大的“傻”字!

    謝善簡直要笑出聲來,連聲道謝,好話說了一堆,最後嘆道“都是自己人,我也不怕你笑話,我就這一個兒子,原還想給他說一門親,只是眼下出身不太好,也不敢開口……”

    裴繼安就聽他話裏有話,卻不想去搭。

    那謝善是個沒梯子也能徒手爬牆的,繼續又道“你那門上是不是有個沈家姑娘住着,卻不知她有無婚配的?”

    竟是不等妻子那一處的消息,自己上來問了。

    其實也不怪謝善,他總以爲沈念禾對於裴繼安是個負累——畢竟這一位已是攀上了郭監司,將來應當另有出路,可那沈家消息很不好,沈家女兒住在裴家,未必是好事。

    如果能早日嫁得出去,撇得一乾二淨,說不得還算是幫裴繼安的忙,能得他感激呢!

    裴繼安卻是驀地擡起頭,看了謝善一眼,問道“押司這話中之意?”

    謝善不過出言試探,並沒有想太多,立時回道“聽聞是個六親不在的,我家那兒子雖說不是很出挑,卻也有幾畝好田,家資也算富貴,若是來得此處,不會叫她喫虧……”

    他還要說,卻被裴繼安打斷道“押司還請慎言,沈姑娘出身高門,品行貞淑,更莫提此時尚未及笄,我雖同兄長一班,卻是異姓,做不得主,此事切莫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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