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盛芳 >第三百四十六章 無助
    周元娘原本正低頭看書,此時聽得妹妹說話,忙喝止道:“楚凝!”

    又向沈念禾道:“沈姑娘莫同她一般見識,還請快快上來同坐。”

    沈念禾認出周楚凝,又見她說話極不客氣,只做未聞,轉頭同周元娘行了禮。

    她尚不知宮中發生的事情,不過看到對方出現在此處,也知道其中必定有什麼意外。

    周家的官司,周元娘自己不理,沈念禾自然也懶得去管,打過招呼,尋了個理由,就與鄭氏告辭了。

    一行人裏頭,廂軍都有數百,又有郡主儀仗,浩浩蕩蕩足足千人,裴繼安並不出頭,只讓禁衛們互相爭那領頭的,自己則是跟在沈念禾並鄭氏車駕邊上同行。

    三人碰面,說了幾句閒話,沈念禾這才曉得宮中辭行時那周楚凝自請同行。

    鄭氏十分不悅她對沈念禾的態度,又想起當日就是這人逼上門來大鬧一場,十分討厭,便道:“看着像是個愛挑事的,她又是保寧郡主的親妹,咱們平日裏站得遠些,叫她自家同自家玩,莫要理她。”

    沈念禾應道:“本也沒甚來往,不理她就是了。”

    她面上是陪同保寧郡主去往黃頭回紇,可按着周弘殷的意思,本是爲了給尋雪蓮那一行同當地人說話,前者纔是順帶差事。況且她無官無職在身,實在不行,一走了事,誰又能攔?

    鄭氏點了點頭,想起什麼似的,忙撩開車窗簾子,把外頭侄兒叫了過來,附耳同他問了幾句。

    裴繼安卻是搖了搖頭,也不置可否,只道:“旁人家事,我們不要多嘴就是。”

    鄭氏遲疑片刻,道:“可處耘那一處……”

    裴繼安道:“盡人事,聽天命,當兒子的做得再多,也要親孃肯聽纔有用。”

    這話一出,鄭氏就不敢再說,忙縮了回去,轉頭對沈念禾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道:“傅家前兩日來了人,先要叫你三哥上門去,只他忙得不行,便沒做理會,今日也不見有人來送……”

    鄭氏口中雖然明說的是傅家,其實指的乃是林氏。

    且不說回紇、龜茲、高昌這等地方,便是翔慶眼下戰事也不曾停歇,親生兒子要去,做親孃的不說關心一番,連送行也不見人影,實在有些薄情。

    鄭氏又道:“自郭家出了事,隱隱有動靜傳出去,傅家那一處就幾乎沒有來往了,從前他家大公子還隔三差五遣人過來送些東西……”

    她怕沈念禾無意間提到此事,叫裴繼安心中不自在,特地又交代道:“你只做不知,你三哥想來嘴上不說,心裏肯定高興不起來的。”

    畢竟是親孃,雖然早已改嫁,可做得這般明顯,着實叫人不知如何纔好。

    ***

    人越多,又有許多車馬行李,行得就越慢。

    這般浩浩蕩蕩,足有千人,自然是不可能再一齊住進驛站,只能尋地方安營紮寨。

    只是人一多,嘴也好,手也罷,俱都雜得很,一個和尚挑水喝,三個和尚沒水喝,正午時喫乾糧對付一番還好,到得晚上,一干人等爲着誰人採買、誰人做飯、誰人住那一處,如何分派巡衛班次,竟是吵了半日不曾得出個結果來。

    裴繼安不肯出頭,幾個禁衛又爭不出個頭,另有負責保寧郡主儀仗的禮部送嫁官原想爭個說話的資格,爭着爭着覺出不對,眼見衆人已是提槍拿刀,要真打的架勢,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忙縮到一邊去,連大氣都不敢多喘。

    纔出京城,頭一日晚上就到得亥時才喫上飯,過了子時才勉強歇下。

    周元娘雖是去了驛站,可她心裏一直掛着事,等了許久,不見陳堅白過來,也有些着急,半夜翻來覆去不敢睡,直到天邊魚肚白了,才眯了一會。

    她半睡半醒之間,忽聽得外頭有人聲,辨認一回,卻是自己妹妹周楚凝在說話。

    “我叫人備了羊肉湯,又有油煎肉炊餅,陳大哥來得早,想來還空着肚子,不如在這裏喫一點罷——阿姊平日裏頭極少活動,昨日困懶得很,眼下還在睡哩!”

    那聲音軟溼溼的,彷彿稍微擰一擰,就能掐出蜜水來。

    周元娘也不是甚事不知道的小女兒,妹妹的聲音甫一入耳,全身就發起寒來,本來想要起來,剎那間,竟是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驛站的牆、門都薄,隔着兩重,縱然周楚凝聲音特地壓低了,周元娘依舊聽得清清楚楚。

    “這煎肉炊餅好大一個,我喫不完,大哥替我分食一半罷。”

    “怎麼臉上沾了醬……”

    周楚凝又說了幾句,陳堅白復纔回話道:“我自家弄就是,外頭將要動身了,去喊你姐姐起來罷。”

    那一道女聲裏頭倒好似十分輕鬆,道:“方纔大哥來時我已經着人去叫了,隻眼下出門在外,左右都是人,阿姊也不好出來與你同坐,只叫我來陪大哥喫早飯。”

    周元娘伸手打了鈴,過了片刻,纔有侍女從外頭進來,匆匆服侍她洗漱。

    又過了許久,周楚凝腳步輕快地進得門來,見周元娘已經起來,臉上的笑意卻是收了收,過了兩息才重新笑道:“姐姐什麼時候起來的?方纔陳大哥過來了,我看他獨坐無聊,你又還睡着,就陪着他吃了點東西——眼下時辰不早,咱們要快些纔是,免得出發太晚,要誤了時辰。”

    周元娘原本想要問話,看着妹妹這嬉皮笑臉的樣子,那話也再問不出來,只好等人走了,才轉頭同身邊正在給自己梳妝的丫頭道:“昨晚你們都睡在哪裏?”

    那丫頭老實回道:“周姑娘說郡主睡眠淺,不習慣外頭有人,便叫我們都去偏廂歇了,這一處只有郡主同周姑娘兩個。”

    周元娘便道:“楚凝平日裏也覺少,今晚你便來我這裏值夜吧,睡在外廂就是,有什麼事我自會叫你。”

    她吩咐完畢,又向另一人道:“方纔我聽得陳禁衛的聲音,你去看看是不是外頭來人催了?”

    那人出去不多時就回得來,道:“陳禁衛方纔過來了,周姑娘正去相送。”

    周元娘點了點頭,又問道:“昨日禁衛軍們都駐紮在哪裏,你曉不曉得的?”

    那丫頭哪裏曉得,只好去尋了同行的黃門來問,對方也是半點不知。

    周元娘雖然支使得動手下,下頭一個兩個卻不是瞎子、就是聾子,不中用得很,無奈之餘,又有些煩躁,等到重新上路時,曉得當着衆人的面,不能把陳堅白叫過來問話,只好暫且忍着。

    ***

    衆人走了七八日,因各懷心思,越發拖拉起來,比起預計的進度還要慢上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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