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到於安河,同樣是在宋宅。不過得追溯到許多年前了。
她上大學的第一年暑假歸家,曾在宋宅的後花園裏見過他。
那天她比預計的時間早到家,想給父親一個驚喜。在從張媽口中得知他在後花園後便興沖沖的過去了。
她到現在仍記得那天的陽關刺眼,她並不知道父親在待客,衝到後院後才發現他和一年輕人站在花園的鵝卵石小道上,正說着什麼。
彼時花園裏的五色海棠正燦爛的綻放着,她還未叫出爸爸兩個字,那站在花下的人就朝着她這邊掃了過來。
那眼眸是冷淡且犀利的,她不由得一怔。
那年輕男人看過來後宋致遠也看了過來,見到來人是她臉上露出了柔和的笑來,並未叫她過去見客,和藹的說道:“那麼大熱天的怎麼到這兒來了?去換衣服讓張媽給你盛一碗綠豆湯去去火,爸爸馬上就來。”
她衝過來時動作太快以致張媽沒有來得及攔住她,這下見父親在待客不便久留,於是匆匆的回了屋子。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於安河,只那麼匆匆的一面。
是第一次在宋宅見到他,也是最後一次。
如果不是聽宋勉提起了以前,她完全不會想到,她見到於安河會是在宋宅。
於安河在那時,在青禾市就已應該算得上是有名有號了吧?
宋於的腦子裏一下子涌入了許多東西,她伸手用力的摁着眉心。
無論如何,她也沒有想到,她見到於安河會是在宋宅。並且,他是他父親的客人。
她的手肘靠在了桌上,就那麼撐着眉心。心裏各種的滋味翻涌開來,她撐靠着一時沒有動。
她剛纔還是好的,臉上的神情一瞬凝結之後就靠在了桌上。宋勉以爲她是想起了往事難受,很後悔自己提起了這話題。想安慰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只是低低的叫了聲阿於。
宋於很快整理好了情緒,擡起頭來擠出了笑容看向了宋勉,說道:“我沒事。”
她雖是說沒事,但之後總是在時不時的走神。儘管她極力的打起精神來,可去完全控制不住走神。
一頓飯喫完她將要問宋勉是不是有什麼事兒都忘了,也拒絕讓他送她回去便自個兒先走了。
她並沒有坐車,神思恍惚的在路上走着。走了那麼一截確定宋勉看不到了,才一旁的路邊坐了下來。
她完全沒有想到,她父親會和於安河有交集。她想說服自己那不過只是巧合,但那又怎麼可能是巧合?
那時候的宋宅不是每個人都能進的,於安河都已出現在宋宅的後花園,交情怎麼可能一般?
宋於到了此刻才發現,她所一直敬重的父親同樣是陌生的。
頭像是要裂開一般,儘管知道這就是事實。她仍是不甘的。猶如溺水的人要去抓住最後一根浮木一般,拿出了手機來。
她是想給大伯宋致勤打電話的,但並不想讓他擔心。手指在電話號碼上停留了一瞬之後往下滑,最後落到了宋勉的名字上,撥出了電話。
宋勉大概還在開車,見離開她就打來電話,接起電話就問道:“怎麼了阿於?”
電話這段的宋於沉默着,沒有說話。直到宋勉問了第二遍她才費力的開口問道:“我父親和於安河認識,你知道嗎?”
宋於是泄氣的,和於安河這樣的人來往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她父親怎麼可能會光明正大的往來。他又怎麼可能知道。
那次她會在宋宅碰見,那大抵是意外。他應該是沒有想到她會那麼快回來,所以纔會讓人出現在宋宅。
他一直都是謹慎小心的,宋庭的存在就是一最好的例子。宋勉不知道他是否有和於安河來往,這再正常不過。
不只是他不知道,就連她大伯也未必會知道。
她這下沉默了下來,握在耳邊的手機不自覺的滑了下來。電話那端的宋勉一連叫了她幾聲她才重新拿起了手機來,低低的說了句她沒事。
宋勉還要問點兒什麼的,她不等他問出口就掛了電話。他再打來她沒有接,只是給他發了短信,說她沒事,讓他別擔心。
宋於在外邊兒呆了許久纔回家。也許是下意識的去牴觸這事兒,她並沒有告訴唐續她在宋宅見過於安河。
事實上,她也沒有機會告訴他。
唐續不知道在忙些什麼,仍舊是早出晚歸的。她和他碰面的時間少之又少,即便有碰面,他也完全將她當成隱形人。
宋於仍舊失眠着,她許多時候都是茫茫然的。日子表面上像一潭死水一般沒有半點兒波瀾,但底下卻是浪濤洶涌,她甚至完全不願意去想。
就那麼過了半個來月,這天晚上她正準備洗漱睡覺時突然接到了唐母的電話。她本來以爲她是因他們許久沒回去她打來電話讓回去,接起電話來叫了一聲媽,電話那端的唐母就開口不悅的問道:“你和阿續最近怎麼了?”
她和唐續的事兒她一向都是很少過問的,宋於聽到這話不由得一愣。隨即說道:“沒怎麼。”
電話那端的唐母眉頭緊緊的皺着,說道:“沒怎麼我怎麼聽說他最近都在外邊兒玩兒?你爸最看不得他那樣兒你不知道?你這個做妻子的是怎麼做的,怎麼連他的行蹤也不知道?”
她開口就是指責,彷彿是纔剛知道宋於不知道唐續的行蹤。
宋於沉默着聽着她一連串的發問,一言不發。
唐母發泄過了之後語氣緩了下來,說道:“他最近都在一家夜店玩,你去馬統領他叫回家,我把地址發給你。你爸明天就要回來了,他要是知道必定會大發雷霆。”
她的語氣完全是命令,說完這話直接就掛了電話。她對這父子倆的關係是頭疼的,什麼不氣唐父唐續就不做什麼事兒。偏偏她現在已管不了他。
他在對她時表面上是言聽計從的,但背地裏卻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就像是和唐承恩一般,她是希望他將他忽略掉當他不存在的,偏偏他卻常常都和他針鋒相對。以至於吃了許多的虧。
聽着手機裏傳來的嘟嘟的佔線聲,宋於一時站着沒有動。唐母還真是高估她了,她叫唐續,唐續是不可能回來的。
宋於在這刻想起了那天他在停車場說的話來,她的身體僵得厲害。手機拿在手裏,她本是要撥他的號碼的,這下作頓了一下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