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泊中，曾經殺死過自己家人的人，至今爲止，都沒有對自己的行爲有過太多的懺悔，可或許，再怎樣後悔都無濟於事吧。
蘇然冉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爲在任何人眼裏絕對都是錯誤的，甚至自己看來也是如此，即使是某天有人殺了她，都能歸咎於是她自己罪有應得，當然，她也沒有任何解釋的可能。
一件事情，若是隻有冰冷的文字資料，那麼無論再如何辯解，都會被人胡亂定義。
過去是以慘烈收尾的，能遇見所謂明天的東西也只是靠着偶爾變好的運氣罷了，只希望未來，她還能作爲一個正常人活着，只要一切都不再改變就好，可能是自己的一份貪心吧，但這，的確是她唯一的願望了。
走在去往白靈發來的地址的路上，不算快的速度中有些忐忑，因爲知道了過會兒自己可能會幹的事。人山人海逐漸變少，轉而是隻剩下了三三兩兩的幾個人。
街道越安靜，就越多了些恐怖的氣氛，分明才下午三四點，卻因爲背光顯得十分昏暗，蘇然冉不由地將身子繃緊，縮成一團，把包放在身前，生怕裏面的“危險品”被人搶走。
從地圖上顯示的入口進去，那是一條筆直的巷子，若說剛纔還能看到些輕鬆的氣氛，那現在就是徹底沒有了。
空氣裏是難聞的煙味，還有舊鈔票獨有的一種怪異味道，不禁讓人死死捂住鼻子。裏面坐着的，是一幫地痞流氓一樣的傢伙，他們穿着西裝，卻把釦子解開，露出裏面有些發灰的白襯衫，那枚“穴虎”的徽章歪斜着系在裏面。
有聊着天休息的，有做着“小交易”的，箱子裏豎着的各種破舊的座椅沙發成了他們的座位，所有人都是那麼悠然自得，不過這也的確是屬於這幫人——黑幫混混的“地界”。
看見蘇然冉這個不速之客，那裏不算少的人全部盯住了她，抱着疑惑，或是些許的鄙視，能確定的是，沒人認爲這個看上去瘦弱的女孩子是故意闖進來的。
寂靜中，沉悶的氣氛彷彿想要壓死人似的；如同黑夜的環境裏，無數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巷子的盡頭是死路一條，附近並沒有監控，倒也因爲如此纔會有這麼多人聚集呢，不過對蘇然冉而言，這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喂，小姑娘，趕緊回去吧。”
“這裏可不是你能來的地方啊，不想死就趕緊滾吧。”
若是單純地想要驅趕走蘇然冉也還算好，可那些人的話，卻莫名讓人有些來氣，小瞧輕視也是必不可少的。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爲什麼我要來這兒啊。蘇然冉低着頭，前面是一羣看上去比自己強壯幾百倍的傢伙，她沒有說話，是因爲她真的已經緊張和害怕到了極點，話怎麼說都不知道了，更別說殺人了。
鼓着自己最大的勇氣，不敢直視那些已經像看稀奇的小動物一般看着她的人，用顫抖的手打開了包的拉鍊。
呼吸聲在她自己而言已經能清楚地聽見，試圖深呼吸，可還是速度快得可怕，好像馬上就要喘不過來氣了。她現在真的想要用人生中最快的速度逃走，奈何白靈交代的任務纔剛要開始。
她已經摸到了包裏唯一的東西——那把槍，再次深吸一大口氣，她把那東西用最快的速度拿了出來，藏在了身後。
“請問……幾位知道，警局裏有什麼內奸嗎？”似乎是有些語無倫次了，分明自己都知道這麼問出來很古怪，但就是不知道該怎麼提問。
迎來的是必然的警惕和更多的疑問，幾乎是所有人都從他們的座位上跳了下來，轉而向蘇然冉圍攏來……
有趣
“喂，小姑娘，你在說什麼啊？給我說清楚。”一個人走到蘇然冉的面前，雙手插着口袋，表情看上去很恐怖，好像是故意擺出了一個鬼臉想要嚇唬她。
“我……”蘇然冉緊握在身後的槍一陣顫抖，所有人在場的人都站在她身前，似乎也沒人注意到她背在身後的手，她不敢說話，也不知道該解釋什麼，因爲她的確想問出內奸是誰啊，爲了幫白靈和眠乃的忙。
蘇然冉痛得叫出了聲，下意識地緊閉起來眼睛，卻似乎想起了什麼，忘記了處境般，晃了晃神：
等等，爲什麼……這麼熟悉？
爲什麼這種被暴力對待的感覺那麼熟悉，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很快就找到了。
早就在過去裏習慣了啊，被虐待、被瞧不起，這種事情，和曾經有什麼區別，和曾經那個懦弱的自己有何區別！
任人擺佈、不知反抗。
至極點後的爆發，釀成大禍。
說到底都是些不願想起的事兒，偶爾想起來，夜努力地想拋在腦後，好在，愈來愈重的痛感打斷了她的回憶。
“趕緊說啊，想死嗎喂！”這一回，她被揪住了衣領，那個人的聲音變得急切，一把小刀被從西裝右側的口袋拿出來，抵住了她的脖子。
冰冷的感覺停留在那細嫩白皙的頸脖，蘇然冉在頭不動彈的情況下用右手舉起槍，抵在了那人的心臟上。
“反正我的命也是撿來的，大不了一起死啊。”她面無任何表情地說着。
她先前從沒碰過槍，唯一看到的使用，也只是白靈那一回了。她根本不會用，剛纔在路上搜索的時候，才知道了上膛的事，拿槍的姿勢也是能多彆扭有多彆扭。
若是用她一命幫助到其他大家一丁點，在她看來，說不定是個很好的方式呢，她的手機早就在剛纔開了錄音，興許就是害怕遇到這種情況吧。
“纔不要呢，小蘇要好好活着啊。”若是白靈在，一定會這麼說吧，但她現在不在場，一切決定權，都掌握在蘇然冉的手裏。
舉起槍的同時，那些人退後了許多，那個與她僵持着的人，也有想把刀放下的意思，局勢，在一瞬間反轉，蘇然冉終於不再是被人欺負的一方了，雖然僅僅是武器的作用。
“你……你想幹嘛！”那個人變得有些恐懼，原本充滿痞氣的惹人厭樣子早就不見了，說不定他到現在爲止，還是第一次見到警察以外的人配槍吧。
“關於警局裏的內奸是誰這件事，你知道什麼嗎？”蘇然冉喘着氣，似乎放心了些，至少自己的“工作”有了些進展，接下來，就要期待回答了。
“混了這麼多年才混到中下層，你覺得我能知道什麼。”聽起來不像是假話，要真在這種情況下說謊，那纔是不要命了。
可這話讓蘇然冉有一種一切白乾了的感覺。二人慢慢都放下了武器。
果然，她還是下不去手殺死那些人，就連扣動扳機都不知道，終究還是害怕了，想要快步離開，就算是帶着槍，她也無法確保自己有絲毫的勝算。
“等等。”
她在轉身準備走時突然又被叫住，渾身有些發軟，回頭看向那個“劫後餘生”般表情的人，現在看來，估計是其他所有人裏的小頭頭。
“雖然你要找的那個內奸是誰我不知道，但是最近個黑色頭髮的女人經常來找我們boss呢。”他說着。
“謝……謝謝！”對蘇然冉，這條消息是不幸中的萬幸，至少也算是幫上了點忙吧，“但，爲什麼要告訴我？”這個問題的確值得思考，明明說個謊就好，爲什麼還要好心地告訴她。
“沒什麼太大原因吧，只是覺得小妹妹你挺有趣的。”他竟笑了笑。
蘇然冉鞠了個躬離開了，把槍收回包裏，一路上低着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心情還不錯，打算把剛纔的情報等大家都回到特級區時就彙報一下。
“我……有趣？”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這句話似乎有些捉摸不透啊，爲什麼曾經感覺上如木偶一樣僵冷的人會被形容爲“有趣”。
可能是因爲那些改變吧，有好有壞的那些，不過這個詞對她而言，可是實實在在的褒義詞呢。
雖說是一路曲折，但終還挺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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