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守青霞關的鎮西將軍崔行遠在青霞關的衛城門口,恭敬的迎接秦誼的到來。
“恭迎秦先生。”
崔行遠在馬車前面抱拳行禮,是稷下學宮的弟子之禮。
他曾經是稷下學宮的弟子,而秦誼曾是稷下學宮的教習。所以他執弟子之禮。
秦誼下車,走上前去,虛扶了一下,道:“崔將軍何必多禮,老朽現在,不過是個獲罪貶謫的草民,當不起鎮西將軍大禮。”
崔行遠恭敬的說道:“先生乃國之柱石,功炳千秋,何來草民之說?”
“且先生曾是稷下學宮的教習,弟子也聽過先生所講的一堂課,收穫良多。”
“今日得見先生,不敢無禮。”
秦誼愣了一下,他倒是不知道崔行遠還聽過自己講課。
他說:“即是如此,倒是你有心了。”
崔行遠側身讓開道路,道:“請先生移步陋室,弟子也好爲先生接風洗塵。”
秦誼不想耽擱時間,道:“接風就不必了……”
話還沒說完,跟在後面的田進就吵到:“先生,你老人家不累,學生我還想洗漱一番呢。”
也不顧秦誼似乎還有話說的樣子,他笑呵呵的對崔行遠抱拳問道:“勞煩崔將軍了,只是不知,崔將軍這裏有沒有好酒?”
崔行遠也笑道:“早聽聞進之賢弟瀟灑不羈,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他和田進並肩走在秦誼後面,笑着說道:“前日得知秦師和禁止賢弟要來,愚兄已經備好了美酒。定於賢弟喝個痛快。”
秦誼無奈的笑着搖了搖頭,只得在青霞關歇息一下,秦伯趕着馬車,笑呵呵的跟在後面。
田進喜不自勝,大笑道:“好好好,從今以後,你就是我親哥哥。”
看他的樣子,對那美酒,早已是飢渴難耐了。
崔行遠也大笑着把手拍在他肩上,道:“好,只要賢弟不嫌棄,從今往後,你就是我親弟弟。”
田進說道:“不嫌棄不嫌棄,只要美酒管夠就行。”
前面的秦誼實在有些看不下去,只得回頭責備道:“進之,你別胡鬧。”
田進連忙迴應:“是是,不胡鬧。”
同時小聲的對身邊的崔行遠問道:“崔將軍,美酒真的可夠?”
崔行遠也小聲的回答:“放心,我準備了三車。”
田進興奮的點頭道:“那是夠了。”
他又問:“可是洛陽春?”
崔行遠苦着臉說道:“賢弟,那洛陽春一壺千金,爲兄哪有那麼多錢?”
田進不由大爲嘆息:“可惜,竟然沒有洛陽春。”
崔行遠做出一副肉疼的神色,道:“賢弟放心,爲兄家中還藏有三壺洛陽春。這次全拿出來,與秦師和賢弟共飲。”
田進差點連口水都要流出來了,直催促道:“那快走快走。”
前面的秦誼哭笑不得,後面的秦伯也是滿臉笑意。
進了鎮西將軍府的大堂,剛坐下,田進就催促崔行遠:“兄長快吩咐他們把酒拿上來。
崔行遠也不耽擱,直接吩咐下人把準備好的飯菜端了上來。
崔行遠端起酒杯還要對秦誼說些什麼,田進已經自斟自飲,喝上了。
一面喝着,一面還對秦誼道:“先生你嚐嚐,崔兄這洛陽春,比在宛州喝的還好。”
秦誼教訓道:“進之你雖生性灑脫,但也需看看場合。我們這是初次到崔將軍府上,你怎可如此率性而爲。”
崔行遠連忙勸說道:“秦師言重了,進之賢弟豪爽灑脫,不拘小節,卻又大仁大義,辭官陪着先生歸老。今日我能與田賢弟相識,不枉此生。若是還要裝模作樣,講究什麼禮節,反而是不屑與我相交。”
崔行遠自己這樣說,秦誼也不好再說什麼。
他端起酒杯,朝着崔行遠笑道:“此番多謝崔兄款待了。小弟這裏,替先生謝過崔兄。”
他說完,一杯酒乾了。
他這些話,不過是提前說出來,想要堵住崔行遠接下來的話頭罷了。
一直殷勤笑着的崔行遠卻沒有將這杯酒喝下去。
他嘆了口氣,看着秦誼問道:“秦先生真的非要西去不可?”
秦誼點頭嘆道:“我往日在宛州,只知道關外三郡百不存一。現在有時間,不去親眼看看,心裏難安。”
崔行遠放下酒杯嘆道:“我自知秦先生心中慈悲,但關外確實遍地餓殍,疫情無數。先生此去,實在太過危險。”
秦誼道:“有進之,還有一老僕在,應該沒什麼危險。”
“關外三郡,除了到處疫情,還有百萬餓鬼。聽說那些惡鬼連人都喫,先生三人前去,實在安危難料。”
秦誼嘆息道:“越是如此,越是要去看看啊。”
崔行遠再勸:“實不相瞞,三天前,弟子就接到了丞相的傳書,他讓弟子在青霞關無論如何也要攔住先生。”
他真誠的看着秦誼,道:“先生爲國之柱石,此時雖然暫時閒賦,但國家實在離不開先生。”
“所以丞相在信裏,讓學生一定要保證先生安全,把你送回去。”
剛纔還一直在喝酒的田進變了臉色,冷笑道:“怎麼,崔將軍難道還要強行扣押我等。”
崔行遠連忙向秦誼行大禮,誠惶誠恐的解釋道:“弟子豈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只是還請先生看在丞相一片赤誠,學生奉命難爲……請先生暫緩出關西行。”
秦誼靜靜的看了他好大一會兒,纔開口說道:“丞相和崔將軍好意,秦誼心領,只是都到了青霞關了,不出去看看,怎能心安?”
崔行遠再勸:“此時情況已經如此,若先生實在憂心關外,何不等來年,朝廷收回關外,先生也可請調關外,一來可以行仁政以保一方安寧,二來,也可以到處走走看看。豈不比此時去看這人間鬼蜮,更有意義?”
秦誼搖頭道:“人不能只想着往後的繁華,而忘記曾經的痛苦。”
“數千萬人的死亡,在大週三千年的歷史上,也是少有的災難。怎可沒人去見證,沒人去記錄?”
崔行遠道:“即使如此,也不一定非要先生前去。”
秦誼長嘆道:“可是,又有誰會去呢?”
崔行遠眼睛看向田進,田進也起身面對秦誼勸道:“其實我也想再勸一下先生。若先生相信學生,學生願意替先生看一看這人間鬼蜮。”
秦誼嘆息道:“進之我知道你的心意,只是你性子灑脫,未必能看見在苦難後面掙扎的靈魂。”
田進不再勸,他知道自己看不到。
嫉惡如仇,也代表看問題很可能極端。
自己去了,很有可能要麼只能看見苦難中的醜惡,要麼就被苦難可吞食。
崔行遠也不再勸,他舉起酒杯,道:“既然如此,弟子祝先生和進之賢弟你們,此行一路順風。”
秦誼舉杯回禮,田進笑道:“多謝兄長。”
不久後,三人出了青霞關大門,朝着更西邊一路行去。
第二天天色未明的時候,一萬大軍在夜色之中趕着車馬,也出了青霞關,趕往青陽郡。
三天後,青雲郡南邊的雲嶺之中,上百個村民揹着大量的糧食回到了荒廢好久的小村裏,升起了炊煙。
而不久之後,在山腳打探消息的土匪將這個消息上報給了自己的大當家。
很快,平靜良久的雲嶺因爲這個消息,完全的騷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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