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對待這個節日的,或許只有在場上戴着各種鬼怪面具,到處亂竄的孩子們了。他們在大人堆裏穿梭,不時用小髒手從露天餐桌上摸來一個平時難得一見的餅乾,然後塞到面具下流口水的嘴巴里,然後裝模作樣地按照傳統向人們問道“不給糖果就惡作劇”,但換來的往往是屁股上的一巴掌。
而大人們,則完全不在乎這個究竟是萬聖節還是聖誕節。對於冬嶺鎮而言,過去的日子就像是一張老舊的黑白照片,真實得讓人麻木。而今晚,電燈亮起,餐桌擺起,音樂響起,彷彿剎那間將照片變成了彩色的,幸福得讓人有種虛假的漂浮感。
商隊給自家出售的穀物、家禽和手工品的價格雖然不比平時的行腳商高多少,但卻來者不拒,量大管夠,這讓很多冬嶺鎮的居民一日之內腰包充實了很多。而在今天的“淘寶”大行動中搶到了自己心儀商品的人們,更是開心得不得了,很多年輕的女孩子還沒洗就把白天剛買到的新衣服穿到了晚上的晚會來。
而鎮上理事會由於菸草的全部出售更是賺得肥似豬頭,就算除去居民個戶的分紅,也還有大量的結餘。所以鎮長、副鎮長一合計,大手一揮,把商隊剩餘的食物統統包圓了,全都投放到今天的晚會里來,以求人人喫飽喝足,玩得盡興。
而艾郭手上的這瓶啤酒,也就是這麼來的。
“嘿,新鞋子啊”
沒等艾郭擡頭,弗吉已經一屁股坐到了他身邊,一把拉起自己的褲腳,
“看到沒新襪子,我寶貝女兒送的。好看不”
瞧他那得意樣,艾郭沒敢把真相告訴他,只得連連點頭:
“好看,實在好看。”
“我也是這麼覺得。嗯就是這顏色有點要是配上你這款靴子更好。”
弗吉嘎巴了下嘴,接着一拍大腿,
“待會問問胡塞爾,看他還有沒有多一雙靴子。對了,怎麼沒去那邊跳舞,一個人躲在這喝酒”
“你不也沒去。”
“我老了,跳不動了。你沒看剛纔多少人拉着要跟我跳舞,安吉麗娜、福瓊、斯佩爾偷偷跟你說,就連斯佩爾也找我了,羨慕吧不過我看他丈夫還沒喝醉,就算了。雖然你沒我這麼帥氣和受歡迎,不過你下場的話,找個舞伴應該不難。我剛纔在那邊喫烤肉的時候,就看到佩萊家的雙胞胎姐妹盯着你指指點點的了,要不要我替你去問”
“老爹。”
艾郭忽然開腔,打斷了弗吉的喋喋不休,
“謝謝。我沒事,真的。”
弗吉收起臉上的笑容,盯着艾郭看了一會,才重重地“嗯”了一聲。
廣場上,好久沒開過的電喇叭鏈接着不知道誰家貢獻出來的功放,扯着失修破音的嗓門在播放着四十多年前的歌曲:
“ell, hold the line只有你還沒有放棄
hen every one of the is giving up or giving in, tell e當其他所有人都停止了嘗試被挫折磨盡了希望
nothing ever es ithout a consequence or cost, tell e凡事皆有因果報應沒有什麼得來輕而易舉所以告訴我
”
這首natural是首熱血的搖滾,或許更適合在夜店裏甩頭。而在今晚的氣氛下,衆人或是勾肩搭背地繞着圈跳舞,又或者是一對對耳鬢廝磨地貼臉踱步,或許一首輕柔靡靡的舞曲更加應景。
除了這音樂和今天的晚會格格不入之外,這兩個躲在一邊陰暗角落裏喝酒的一老一少爺顯得和周圍不太合拍。
“心裏頭還是覺得堵”
弗吉忽然打破了沉默。
艾郭緩了一陣,點點頭。
“爲什麼”
弗吉抿了口啤酒,
“因爲覺得自己是個奴隸”
艾郭沒回答,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
“那你問問他們有沒還把你當成是奴隸”
弗吉用酒瓶指了指場上歡樂起舞的人們。
“或許我不是,但我們是。”
艾郭把“我們”這個單詞加了重音。
“這很正常。”
弗吉搖晃着手中的瓶子,淡淡回道,
“你贖買了屬於你自己的自由,而他們沒有。”
“我不是放棄了嗎”
“你放棄的只是資格,但已經得到了同價的尊重。”
“難道就不能”
“當然不能”
弗吉轉過臉來看着艾郭,
“少跟我扯什麼人人平等,在這個世界裏,沒這個道理
我們買下他們的命花了錢,他們要自由,要尊嚴,就得付出同樣的對價。你付出了,所以你得到了,他們沒有,所以就只能是奴隸。”
艾郭沉默地承受了弗吉的話語,臉色有些發白。
“這些道理,你沒理由不懂,你只是不願去接受。”
弗吉毫不留情地撒了把鹽。
“那又是誰決定了他們是奴隸你克洛普還是你們口中的上帝”
艾郭也轉過頭來看着弗吉,
“就像在叢林裏的那次,他們好不容易逃出了哈德鎮,他們得到了自由,但結果呢是我們是我們親手又將他們推回了畜生的行列。這是爲什麼難道就僅僅是因爲他們沒有支付對價嗎”
弗吉良久無語,猛灌了一大口後長嘆一聲:
“這,就是命。
有句話叫做條條大道通羅馬,但奈何有些人天生就出生在羅馬,很多人窮盡一輩子都到不了羅馬,而更多的人即便到了羅馬,這才發現,自己只是羅馬的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