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赤果染布,做了不少紅衣裳。紅衣鮮豔,活潑熱烈。我用心繪圖,密密縫製,欣喜地猜測着,出生後的孩子應該有多大,是什麼模樣。爲了合身,我做了不少款式。
他既醒了,想必不久便會面世。我查閱着醫書,滿心歡喜地一一準備着臨盆所需物品。
樂樵我幾乎都忘了這個人,只在想象孩子的時候,漫不經心地想起他是孩兒的父親。不過快六年了,他都沒有回來。許是戰死了,許是已忘了青要。
無妨,沒有他,我也會帶着孩兒好好地活下去。
又一個明媚的午後,我躺在木舟的氈褥中,愜意地聞着荷香,眯眼覷着陽光,手搭在小腹上,與孩兒隔着肚皮各自踢打敲拍了一陣兒,笑了好一會兒,彼此都乏了,便隨手取葉蓋臉,沉入了夢香中。
“駙馬爺,等等老奴。”
“駙馬爺,公主在山下等着呢公主貴體萬金,千里迢迢追隨而來,你怎麼也應當憐香惜玉不是”一個陌生的尖銳的聲音遠遠地響起。
好吵
我皺了皺眉,翻了個身,繼續睡。
“駙馬爺,太子東宮未滿,可將你的師妹薦入東宮。如此,你既能與公主結爲伉儷,又能照顧師妹,兩全其美”那個聲音諂媚道。
師妹
師兄樂樵
我睜眼蹙眉,豎起耳朵,是幻聽罷
“駙馬爺,”
“嗯”一個拖長了的聲調顯得很不滿。
“駙馬,不,樂國公”那個聲音有些發抖,但還是大着膽子鮮言:“公主確實”
冷如冰霜的聲音響起:“你先想明白你是誰的人滾”
“啊”一聲哀嚎戛然而止。
天地一片寂寥沉靜。
我的心,卻不再寧靜。
“凝兒”久違的聲音響起,我隱約聽見腳步踩踏青階的樹葉,在竹屋奔跑的聲音:“我回來了”
真的是他
我重新閉了眼,以爲遺忘的聲音猶言在耳:“你守着我們的家,待到明年桃花開,我定會回來,與你成親”“我心裏除了你,也不會有別人。”
駙馬薦入東宮
我低眉一笑,苦澀之極。
“凝兒你在哪兒”焦急不安的聲音:“我回來了”
靈力自竹屋蔓延到荷塘,想必他在用術法尋我。
我深深呼了口氣,撐手坐起,遠遠便看見他站在青階之上,四處眺望,旁邊一個捻着蘭花指斜着拂塵的公公,也正東張西望。
一身金白軟甲戎裝,玉樹臨風,意氣風發,銀冠墨玉簪,沉着幹練,氣宇軒昂。
一別六年,恍如隔世。他是百姓仰慕仇敵畏懼的將軍,是封侯拜相威懾一方的樂國公,是受皇家器重公主青睞的駙馬,卻不再是那個肚大如鬥儒雅溫柔的師兄,更不是心思深沉只願與我相守青要的夫君。
飄忽的眼神定睛在我身上,剎那間如煙火在黑夜盛開,隨即一陣疾風,他騰空而來,將我攔住懷中。
落地之後,我輕輕推開了他。
“果真絕色”那公公摸着沒毛的下巴,讚歎道:“太子肯定中意”
“滾”他手腕一翻一卷,那人便帶着他的鬼哭狼嚎,飛出了結界。
他靜靜地看着我,眼神明亮專注。
我回望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便反身回屋。
“凝兒,”他亦步亦趨地跟着,解釋道:“戰事緊張,戰況比我想的還要慘烈,我不能半途丟盔棄甲,當個逃兵。”
我給他沏了一杯茶,點點頭,理解地笑笑。
“凝兒,你看,我給你帶什麼回來了”他拉住準備出門的我,滿心歡喜地指着桌上一個綢麪包裹。
“你打開看看”他熱切地看着我。
我笑着點點頭,一層層打開:白色鮫羅紗,白色百褶飛天裙,玉色明月璫耳墜,翡翠手鐲金步搖,玳瑁頭飾
很名貴,很精緻我笑着比手勢。
“知我不喜你穿紅色,去換了罷”他將包裹往我身上一塞,皺眉道。
可我只喜歡紅色
我心下煩躁,反手一推,包裹便散落一地,裏面的玉石珠寶便碎落一地。
他震驚地看我半晌。
我面無表情地福了福身,便頭也不回地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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