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眼看見的,是坐在牀邊削蘋果的姐姐。
長長的蘋果皮垂了下來,寬厚一致,薄如片紙,無處不透露着用刀者的高明。
“你醒了?”
熟悉久違的聲音,淡淡的語氣,聽不出來有什麼感情。
就像是家常便飯般的問候。
細細看過去,他覺得姐姐跟兩年前相比,成熟了許多,雖然依舊稚嫩,但卻多出了幾分穩重和果斷。
莫凱爾輕嗯了一聲,他有些膽怯地瞧着姐姐將手中消好的蘋果放下,手中的小刀乾淨利落地將蘋果切着小塊,掃進水果盤中。
整個過程他一直是提心吊膽的,因爲他總覺得,下一秒,莫蘭的一巴掌就會打上來,然後發火,如惡鬼般恐怖。
可是她只是用一旁的溼手巾擦了擦,說了句。
“我看看你還燒不燒了。”
莫凱爾沒有說話,只是看着那隻纖細白皙的手落在自己的額頭。
他似乎覺得這隻手比他印象中的,更爲白嫩。
淡淡的蘋果香順着海風滑進他的鼻中,還混雜着一絲羊奶茶香。
僅僅是這個味道,就讓莫凱爾的記憶回到幾年之前。
他們一家人恬淡安寧的日子。
“燒已經退了。”莫蘭說道,“剛纔阿玄替你換過繃帶,說是傷勢也好了很多,只要靜養,應該很快就能痊癒。這些天,你就用溼手巾簡單擦擦身上,不要沾水。食物我也會給你準備口味清淡的……多喝點魚湯不錯。我想你還沒有嘗試着西萊的手藝,他做出來的飯菜,簡直無人能及,你絕對會喜歡的……嗯,你是要坐起來嗎?小心點。”
見莫凱爾微微有所動作,莫蘭便上前,扶着他半坐起來,將枕頭塞在腰後墊着。
“要喝水嗎?”莫蘭問道,然後轉身替他倒了一杯。
莫凱爾接過玻璃杯的時候,裏面的水還是溫的。
他喝了大半杯之後,便將杯拿在手中。
莫凱爾盯着杯中水。
而莫蘭也只是重新坐了下來。
兩人忽然陷入了沉默。
半晌,莫凱爾纔開口。
“對不起……”
他沒有得到莫蘭迴應,可是卻聽到了輕微的啜泣聲。
莫凱爾驚訝地擡頭望去,卻見對方早已淚流滿面。
“你這個白癡,知不知道爸媽到底有多擔心你!爸揹着我們跑到國都好幾次!媽不知道在半夜哭醒了多次!你遇到那些事情,爲什麼不早點說!我們知道,成爲騎士是你的夢想!可是你不能爲了成爲騎士,連性命,連家人,都不要了啊!但是……但是……能看到你還活着,真的是……太好了……”
“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莫凱爾輕聲說着,將莫蘭擁入懷中。
她放聲大哭。
就連莫凱爾也紅了眼圈。
阿玄推着裝着梅薇思的水桶來到門前,兩人駐足在門外,靜靜聽着屋內的聲音。
沒想到梅薇思只是換一桶的時間,莫凱爾就醒過來了。
梅薇思輕聲說道,“莫凱爾其實也很惦記着他的家人,他總是跟我說他父母和姐姐的事情……但是說起這些的時候,整個人又是悲傷的,說他,可能再也回不去了……莫凱爾的家鄉,離這裏很遠嗎?”
“很遠。”阿玄說道,“可只要想要回去,還是能夠回去的。”
只是……
阿玄看了一眼梅薇思。
-
在莫凱爾醒來之後,莫蘭的心情明顯變得不錯。
西萊想要趁着這機會,好好與莫蘭親近。
就算奢望不了直接訂婚期,但也至少將兩人的戀愛關係確定下來。
只是……
莫凱爾每次都恰到好處地喚走了莫蘭。
一次兩次也就算了,數次的巧合,讓西萊覺得這是莫凱爾故意的。
他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得罪過這個小舅子。
“那個莫蘭,我想跟你說……”
“姐!之前你說翼人給了我幾套衣服,放哪兒了?”
“就放在你牀底下的箱子裏!”
“我怎麼沒看到啊!”
“我來給你找!”
西萊的話被噎了回去,無奈的看着,莫蘭匆匆離開的背影。
屋內的莫凱爾順着窗戶能夠看見那個危險的男人。
莫凱爾可是還記得阿玄在決戰的時候毫不猶豫的對姐姐動手,完全一副不死不休的樣子,可是到最後,反而藉着這個機會表白了。
任哪個腦子正常的男人都不會這麼做吧?
他雖然不瞭解另一個叫西萊的人格,但想必,就算兩者性格不同,內芯也是一樣的危險。
他絕不能將姐姐交給這種危險的傢伙!
莫凱爾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
在莫凱爾醒來的兩天後,三影浮空島便駛入珊瑚海域。
莫凱爾此時還沒有來得及問屠龍者究竟是個什麼鬼,只知道他們要繼續搜尋萬寶神的寶藏,或許會有能夠回去的方法。
莫蘭對比着手中西萊手繪的地圖。
“確定是這裏?”
“確定。”梅薇思說道,“我幾年前曾跟父王一起來過這裏,這個月牙島的海底下面,應該有一個紫珊瑚魚市。我曾經聽人曾經說過,這附近有一個名爲【鬼珊瑚】的危險區域,似乎和地圖上的區域對應。”
“也就是說,我們要潛入海底了?”莫蘭開口道。
明明他們跟會飛的翼人聯合,可是他們現在接到的任務卻是要下海?
這可苦了他們。
莫凱爾也很是爲難,如果是從前的他,那是會有辦法的,可是白馬聖國不但拿走了白馬口哨,連當初給自己的避水珠也拿走了。
不然,他也不可能揹着梅薇思在陸地上跑這麼久。
“我有辦法哦。”安雅此時跳出來說道。
“什麼辦法?”莫蘭問道。
“我可以告訴你們。但是要阿玄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他現在是西萊。”她淡淡說道。
安雅稍顯尷尬,不過很快就補充道,“我當然知道。不過這個問題只能由阿玄來回答。”
西萊略有不滿,不過還是閉上眼睛切換了人格。
“什麼問題?”
再開口,語調明顯變得更沉。
“你是不是喜歡莫蘭坎貝爾!”
“是。”阿玄自然而然的回答,“現在可以說是什麼方法了嗎?”
“喂,我的問題纔不是這個。這個只是前提!”安雅通紅着臉說道。
毫無疑問,就是因爲生氣。
“我問你,你到底爲什麼喜歡她?我跟她差距在哪裏?”安雅問道,“事先說好,我這並不是死纏爛打。只是想要得到一個答案!如果我敗在了哪一點,我現在改還來得及,不會讓我今後的丈夫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