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世間的規律也總是如此,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再大的艱難,再多的阻險,可一旦碰到愚公這樣的人,終歸某一天、有某個後人能帶着家族最後的希望跨過去,因此,如果努力真的可以,能由自己來結束這一切麼……
第二天一早,吳貳和宋攀收拾了行李放在車上,老劉頭那邊張孟德親自打了招呼,制定好路線,三人這就駕車駛向郊外的尚橈生物機電職業學院。車程約摸兩個半小時,天氣倒是不錯,風和日麗的,郊外少了城市的熱鬧,一下子清靜許多,吳貳把白月抱在懷裏,現在宋攀看白月就跟看神袛一樣,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生怕惹怒它招來兩爪子,那晚對付蚩魅的那幾下,可見這長毛白貓已經成精了。
“你這貓看上去還挺特別的。”藉着後視鏡,張孟德也盯着白月多看了幾眼。
吳貳輕輕應了一句:“嗯,從山裏帶出來的。”白月以及自己綺裏家族的身份還是不便告訴外人,白月的千年之齡若當真暴露出去,指不定被抓去當成了活化石研究。
“嗨呀,真是沒勁啊,同去山裏的我就沒得這個好運哪。”宋攀自打知曉了白月的本事,一直對宿城這趟畢業旅行耿耿於懷。
“你也別酸,怎麼就沒好運了?從山裏回來你不立馬結識了個姑娘嗎?”吳貳隨口一說,宋攀趕緊捂住他的嘴,但依然阻止不及,張孟德轉過頭來,看了自己外甥一眼:“喲,看不出來,還偷偷談戀愛了。”
“誒嘿嘿嘿。”宋攀一頓傻笑,至此,這段地下戀情算是在親人面前正式浮出水面了。不過張孟德思想開明,也沒追三問四,反而主動換了話題提醒宋攀:“現在可不比當學生那樣無憂無慮了,如今正式步入社會,不管談戀愛還是工作,都得擔份責任在肩上,你小子若真有心想幹好刑警的工作,以後可得多用點心跟着老劉頭學習,他可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吳貳和宋攀一聽這話也好奇起來,畢竟才接觸老劉頭沒多久,只感覺他性格剛愎,很有原則,一般像這類性格的人很難相處,於是宋攀趕緊問道:“煩請舅舅解惑,這劉隊什麼來頭?本事很大嗎?”
張孟德掌着方向盤,繼續道:“老劉頭雖然分管刑事組,但這麼多年跟他配合處理案件,很多次都是他把我從生死邊緣拉回來,雖然年紀一把了,命倒是硬得很,他當過特種兵,在邊境緝過毒,腿腳中彈受傷才退役下來,可一身格鬥搏擊的本事從沒落下。”
“哇,聽着都威風!”宋攀由衷感嘆,在他心中,一直以來也抱着這樣的夢:馳騁於風雨沙場,英雄當所向披靡。
張孟德輕輕一笑:“看着你們倆,倒真像看着我和老劉頭年輕力壯的時候,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前人才行啊。”
到達目標地點,已經接近中午,大學附近很是熱鬧,這讓吳貳和宋攀恍然重回校園的錯覺,也是如此早中飯並作一頓喫,嫌棄學校食堂味道不好,非要出校門品嚐地溝油的酸爽。張孟德找了地方停好車,領着兩人入住一家事先電話預訂的小旅館,兩間房,一間吳貳和宋攀,一間張孟德自己,但因白月嫌棄胖子鼾聲如雷,幾次作勢嚇唬他,無奈,宋攀只得卷被蓋跟張孟德住。
第一天熟悉周邊環境,第二天兩人就與校園生活無縫銜接,張孟德再次找到程小田,因爲處於外地工作的原因,一般學校寒暑假纔會回老家一趟,所以於她而言,即便身上發生着這樣的事,但只要沒危及生命,多半也沒有多放在心上。
“程老師,還是上次的事,你丈夫爲此特地又找了我一次。”張孟德開門見山直奔主題,程小田身材不高,留着齊肩短髮,玫金圓框眼鏡,看着他們三人和一隻貓,像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依然找不到頭緒,只要走出校門範圍100米,就會莫名其妙轉回來,好在沒影響到生活和工作。”
“對,沒錯。”
“然後出現這個情況的當天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張孟德用筆敲擊着紙面,語速放慢下來,似乎在推敲某些細節。
程小田始終語氣平靜:“張隊長,該說的,我想,上次我都表述清楚了,如果沒有其他新的問題,中午我還有點私事需要處理,可能需要失陪一下。”
“程老師。”一直在旁察言觀色良久的吳貳微笑開口,程小田早就注意到他,帶過的學生中,大學校園相貌出衆的男生每屆幾乎都有那麼幾個,但像吳貳這樣還帶着一隻寵物貓到處走的卻還是頭一回見。
“你們兩個不是在校學生?”
吳貳搖了搖頭:“我們也是公安機關的人員,既然程老師還有其他事,我們也不耽擱您的寶貴時間,只提最後一個簡單的問題……”吳貳話頭一頓,程小田也沒有拒絕,聽他繼續道:“您在發現自己走不出校園這種怪事後,第一時間想到的與之相關的東西是什麼?”
這個問題的後半段吳貳問得很慢,似乎有意在幫助她回憶,對於一個普通人而言,身上發生這種怪異的事,第一情緒表達都是震驚,甚至是害怕,這種狀態下,人的大腦皮層邊緣葉都會存在第一意識來進行記憶反饋,這種系統在法醫學上稱爲邊緣系統,而往往這樣第一次闖入腦中的記憶,極大可能就是因果源頭所在。
程小田也未料他會有這樣一問,明顯遲疑了一下,臉色也微微發白,本來沉定的眼神開始晃動,半晌,才低聲開口:“那之前……我做過一個夢……”
“夢?”張孟德向吳貳投以讚許的目光,沒想到這小子的偵案敏銳性還挺高,這條新的訊息不亞於黑暗摸索中突然看到一顆啓明星。
“對,不過我覺得應該是無關緊要的夢,要不然就太荒謬了。”程小田苦笑起來,吳貳也跟着笑:“程老師,我們還會在學校周邊待上幾天,什麼時候想跟我們講講你的夢境了,隨時聯繫我們,這是我的電話。”
程小田訥訥接過,卻不敢再與吳貳眼神交碰,等她離開後,宋攀撫着下巴道:“有古怪,一定有古怪,一股子做賊心虛的氣味有沒有聞到?”
“看來接下來事情好辦了。”吳貳胸有成竹,張孟德沒說話,反而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盯着吳貳。
“張隊……呃……”似乎也發現這樣的異樣注目,吳貳愣了一下,張孟德微笑擡頭示意他:“你儘管按你的思路走,有任何想法都直說無妨。”
“我覺得這個程老師遲早還是會願意透露關於夢的內容,剛剛她只是猶豫了,卻並沒有拒絕。”
張孟德一合本子起身:“行,那我們就安心等着,先喫飯去。”
“喵~”一直趴在吳貳肩頭的白月伸開爪子在他後腦勺拍了一把,“有人在門外可偷聽了許久。”
“誰?!”吳貳忽然對着門外大喝一聲,把張孟德和宋攀也嚇了一跳,兩人還在錯愕間,就聽門外走廊上一陣慌亂腳步聲,有人影迅速往樓道衝。看身形顯得瘦弱,但逃竄的速度倒是不慢。
“靠,讓這小兔子崽子跑了,看模樣像個學生。”宋攀緊追了幾步,趴在梯井瞧了一圈。
張孟德皺了皺眉頭,低聲問:“你昨天推斷這事很可能是個學生所爲,難道我們剛進學校,對方察覺到了?”
吳貳想了想,搖頭:“應該不會,因爲沒有出現的必要。”
的確沒有必要冒不該冒的險,張孟德突然感到欣慰,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考慮問題很細節,看來隱探部自己這條線算是後繼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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