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靈明白他是想讓暮塵知道。
她搬出去有一段日子，摘星閣還是保持原貌，裏面的東西沒有變，好像預料到她會回來。
定親的消息散佈出去，已經五日有餘。
暮塵沒有一點反應。
難道十日後，真的要與紀卓雲定親？
如果沒有之前的一切，沒有認識蕭影，或者沒有恢復記憶，紀卓雲值得託付終身。
南風靈沒有計較過什麼身份，她只嫁自己在意的人。
對於紀卓雲，她覺得有虧欠，但她不知道該用什麼償還。
若十日後，暮塵沒有出現，她或許真的會跟紀卓雲定親，這是她唯一能給的。
定親日期的最後一日，南風靈去了戲樓。
這應該是她最後一次見暮塵。
不管暮塵日後是否想起她，一旦與紀卓雲定親，她就留下渝州，再也不回去，連帶着公主的身份，一併忘記。
每次到他的戲，臺下都只會有寥寥幾人。
暮塵在臺上唱地認真，並沒有發現南風靈。
畢竟他覺得南風靈不會再出現。
直到戲快唱完的時候，他準備退到後臺，腳下突然踩空，從臺下摔下來。
南風靈一陣緊張站起，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跑了過去。
“怎麼樣，有沒有摔傷？”
暮塵沒有回話默默站起。
“你有沒有事？！”他的沉默，莫明讓南風靈窩火。
“恭喜快要嫁得如意郎君。”
良久沉默，第一句話，竟是有關紀卓雲。
南風靈愣了一下才回道：“你能娶喬歡，我爲什麼不能嫁紀卓雲。”
“你嫁就是，我不會攔你。”
“暮公子快要成爲喬府的乘龍快婿，爲何還要出來拋頭露面？”
“我想唱，誰攔地住我，跟一名戲子站在一起，你覺得丟人嗎？”
“我今日不是來跟你吵架，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說着說着，鼻子突然泛酸。
南風靈把臉別到一旁，繼續道：“日後就算你真的想起一切，我不會再跟你回去，因爲那個時候，我已經是紀卓雲的人。”
“如果你真是公主？甘願平凡？”
“只要他對我好，我願意留下來。你已決定娶喬歡，我跟你再多，也沒有意義。”
南風靈轉身要離開。
暮塵伸手拉住她，將她拉入懷中。
他身上散發着熟悉的清香。
他臉上畫着濃重的彩妝，南風靈看出來神色變化。
“這算什麼？”南風靈任由他抱着，沒有掙扎。
“我應該是在意你的，你說的，應該是真的。”
“原來你一直不相信我。”
“我一直覺得你是瘋子，莫明其妙地出現，胡說八道說了一大堆。我是死過一回的人，只相信命運握在自己手裏。”
“喬歡她擺明就是在捉弄你，她喜歡的是沈忘。”
“我知道。”
“你知道還娶她？”
“你知道會死，還替我擋劍？”
“我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會爲了你，娶她。”
“別娶了，小小喬府，興不起什麼風浪。”
“好大的口氣。”
“我沒有高看過誰，也沒有低看過誰，真要分三六九等，喬歡根本入不了我的眼。”
“我不娶她，要娶誰？”
“當然是娶我。”
“你不是要跟紀卓雲定親了？他會答應放手？”
南風靈推開暮塵，轉身離開戲樓。
本打算見他最後一面，卻誤打誤撞把事情說開。
就算忘記，就算表現厭棄，他還是在意的。
不用明日，他一定會來找她，南風靈敢保證。
夜，冷冷清清。
廊檐上的燭火忽明忽暗。
南風靈失神望着案邊的燭火，思緒一下子出神。
“撲通”窗邊突然發出一聲小小的動靜。
南風靈循聲看去，窗邊突然多了一個黑色的人影。
她差點沒嚇地喊出聲。
“南風靈，是我。”
那一聲險些讓南風靈淚目。
眼前的人兒雖掩在黑夜之中，但他的聲音，南風靈不可能忘記。
“你是暮塵！”那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那抹黑影從暗夜上現身，那張柔和俊郎的面容，終於還是出現了。
“我來了。”
他從窗邊跳進來，嘴角掛着淺淺的笑意。
“你怎麼進來的？”
“爬狗洞。”
他說地輕描淡寫。
南風靈輕笑出聲，“沒尊嚴。”
她本來還在笑，笑着笑着，眼底驀然泛起了淚水。
“你不希望我來？”
“希望。”
“你哭什麼？”
“能不能，抱你一下？”
“這話應該我說。”
話音剛落，南風靈直接撲向暮塵懷中，兩手緊緊抱住他的腰際，耳朵貼近他的心房，聽着他有力的心跳聲。
“你承認喜歡我了？”
“我的出現，已經說明一切。”
“你打算怎麼拒絕喬歡？”
“沒辦法，硬碰硬。”
“只要等到晴兒，我們會沒事的。”
“晴兒是何人，你爲何一直提到她？”
“她是你妹妹，浣月國的公主。”
“我帶你離開，紀卓雲會答應嗎？”
“他就在門外。”
“什麼？”
“我們一起合夥算計你。”
南風靈輕笑擡頭，眼裏藏了幾分得意。
“要跟他告別嗎？”
“不必了，告別只會徒增傷感。”
“他確實值得你託付終身。”
“你要不要帶我走？”
“當然。”
暮塵牽上她的手走到窗邊。
月上中梢，夜涼如水。
兜兜轉轉，南風靈還是跟暮塵回到了那處宅子。
二人相對坐在大堂的桌案前，你看我，我看你，看了好一會兒。
“喬歡那邊，你打算怎麼辦？”
“你覺得我應該怎麼辦？”
“當然是拒絕，難道你還想娶她？”
南風靈話音剛落，大門響起急促的拍門聲。
二人頗有默契對視一眼。
“三更半夜，誰還會在街上溜達？還隨便拍別人的門？”
“你都說三更半夜，拍門的能是人嗎？”
“暮塵，你可別嚇我，我從小就膽子小。”
南風靈一步兩步閃到暮塵的身邊，全身發抖挽上他的手。
“我去看看。”
南風靈死死拽住他，“你忍心扔下我一個人？萬一真的是怨鬼索命，我成了替死鬼怎麼辦？”
“你還會害怕？”
南風靈嚥了咽口水，“我怕。”
“話本子看多了吧，這世上那有怨鬼索命。”
“信則有，不信則無，還是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