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皇子妃 >第167章 後遺症(2)
    冬芝的小腦瓜,想不明白這樣的問題,當然禾笙也不需要她回答,主僕倆說了會兒話,收拾收拾睡了。

    長夜終究會過去,一時的感慨,在第二天醒來後面對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後,就被拋到腦後,對於禾笙來說,煜王府內宅的那些事,足夠她操勞。而嵐意也暫時沒工夫在意別的,只讓人去問裴歸怎麼樣了。

    如她所料,父親眼下確實不大好,因這位裴大人從不打聽宮闈之事,對昨晚上發生了什麼委實是一無所知,直到下朝後被專門叫到御書房,皇帝親口告知,他才曉得妙晴在恭王府時忽得急病死了。

    這消息對他來說實在突然,聞言後眼前是一陣陣地發黑,差點站不住,好在旁邊有同僚扶住了他。

    皇上說,裴庶妃於煜王府子嗣上雖無功,但到底賢良柔慧,煜王也頗喜愛她,打算追封她爲煜王側妃。

    這樣的話,裴歸覺得自己都沒怎麼聽清,只知道要謝恩,要叩頭,從乾明宮出來時,他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莫名感受到歲月對他的苛責,這種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事,他真的不想再經歷了。

    但他也沒有忘記妙晴是在哪裏死的,想了想,一咬牙,出了宮門就直奔恭王府。

    嵐意已經被禁足,皇帝卻沒有說旁人不能探望,恭王府的下人們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同,還是老老實實地把裴歸引了進去。

    主屋裏很安靜,凝芙等在門前,幫裴歸打起簾子,面色略微沉重。

    裴歸本來想提前問兩句,不成想凝芙直接說:“王妃說了,您有什麼不解,直接問着她便是,奴婢若是胡亂講了,反而不好。”

    裴歸點點頭,很是嚴肅地擡步往裏走,看到嵐意正冷靜地捧着一卷閒書讀,心中的那份慈父之情,幾乎要炸開來,才坐到嵐意對面,就不解地問道:“你,你妹妹死了,死在你家,你還在這裏看書,你就狠心到,一點眼淚也沒有嗎?”

    嵐意不是沒猜到他會這麼說,可到了這會兒,還是難免寒心。她擱下手裏的書卷,淡淡道:“是不是之前的和氣,讓父親都忘了我是恭王妃,是皇家的兒媳?事實上您見到我,是該行禮的。”

    裴歸還真忘了,憋着一口氣,定了半晌,最終還是躬身行了一禮。

    嵐意這才擡起眼皮看他,“請父親先坐下吧,不知道這一禮,有沒有讓您冷靜些?”

    裴歸也不坐,只說:“王妃與我說話,不需要夾槍帶棒,其實我過來,不過是想問一句——妙晴到底是怎麼死的?”

    嵐意問:“您一定要知道?父皇如今的處理,已經給了所有人體面,您聽父皇的,其實就最好。”

    裴歸道:“這是什麼話,我作爲一個父親,連知道女兒怎麼死的資格都沒有了?”

    嵐意看了他一會兒,嘆口氣,“好,你想聽,我就和你說。”

    她平平地講述着昨天的事,雖然沒有什麼起伏,卻把裴歸說得是驚心動魄,握緊的手,就沒有鬆開過。

    嵐意在他來之前就已經安排好,中途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父女倆也是自嵐意出嫁後,頭一次說了這麼久的話。

    “父親聽明白了嗎?這就是一本爛賬,貴妃娘娘在裏面攪和來攪和去,把我們裴家,全攪亂了,看到您的兩個女兒走到這一步,您心裏,舒坦嗎?”末了嵐意問。

    裴歸不知道該不該答,怎麼答,張了張嘴,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還能怎麼說呢?自己教出的女兒,害死了自己最疼愛的外孫女,裴氏家風,墮落至此,焉知不是當年他寵愛白姨娘而釀出來的禍患?

    “嵐意,裴家對不住你。”裴歸的聲音有些沙啞,是梗住良久後再開口的緣故,“妙晴她……她是被教壞了。”

    嵐意也挺直白,言道:“阿爹,您剛纔那個樣子,氣急敗壞地過來問我,說我沒有爲她傷心……您覺着,她配得上我掉的眼淚嗎?”

    裴歸有些羞惱,這樣的羞惱,在嵐意麪前,已經不是一次兩次,所以格外令人難受。

    本來麼,家裏孩子多,那碗水,怎麼都很難端平,相比較那些幾乎是把女兒送出去換取自己仕途的爹,裴歸覺得,自個兒已經算很不錯了。

    可是嵐意向來在他跟前得理還不饒人,定要把話說得很厲害,做父親的,面子哪裏掛得住。

    “你們姊妹倆,都是我的孩子,我當然也記掛你,但你妹妹畢竟是丟了性命,我怎麼也要問一問,現在知道了實情,她做錯了,而且大錯特錯,我雖然心痛,但也要說一句她是死不足惜。”頓了頓,他難得示弱一回,“我已經是這個年紀,一次次要承擔着孩子們的離去,你多少該體諒一二。”

    嵐意卻也倔,低着頭道:“阿爹說的是,我是該體諒您,我的榮歡和我自個兒,就讓旁人來體諒吧。”

    裴歸斥道:“胡鬧,又說這種混賬話,我問一句,你就有這麼多句在等着。榮歡我當然也疼愛得很,也知道你懷着身孕辛苦,但你氣也撒了,榮歡的仇也報了,就不能好好的?氣着了,還是傷自己的身體。”

    最末那句話,嵐意知道已經是不善言辭的父親,能顯出的最大的關切了,忍了又忍,她才終於緩和了些許,道:“我知道,阿爹,這些事鬧得我不得安生,心緒難免不寧,剛纔也是因爲覺得您心裏只記掛妙晴,纔多說了兩句,您別計較。”

    裴歸擺擺手,妙晴亡故給他帶來的衝擊,縱然還沒有消散,他也絕對不會在嵐意麪前再提起,只說:“做父母的,什麼時候真能和孩子計較。”

    這話中的道理,嵐意懂,也正是因爲懂,所以等裴歸走後,她有些後悔。

    何必要說那些戳人心窩的話呢,明知道裴歸最喜歡的女兒,從來都是妙晴,而且逝者已矣,那些恩怨情仇一併被帶走,活着的人,相互珍惜纔是正理兒。

    她對凝芙說:“我這心裏慌得很,總覺得這一胎來的不是時候,先前倒還好,現在卻總是鬧騰,總感覺身體虛得很,引得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凝芙安慰道:“您這些時候思慮過甚,本身就容易影響身體,更遑論還懷着小主子呢,剛好現在也不能出門了,好好地養着,就能養回來。”

    嵐意又道:“那下次,我若是再對阿爹不尊重,你要提醒我一下,我本不想那樣和他說話的。”

    凝芙卻開始犯嘀咕,“不是奴婢多嘴,實在是老爺方纔那麼問,也讓人寒心,若是先進來問一句,您有沒有受傷,再問二小姐如何,您一定不會那樣同他說話。”

    嵐意笑了笑,“父女之間,哪裏真會計較那麼多呢。我知道阿爹的性子,若不是勤勤懇懇地做事,又真的有能耐,在朝廷裏,多半都要受排擠,且我也是因着他是我爹,纔敢那麼同他講話。各退一步,就很好了。”

    嵐意自個兒能想得開,凝芙當然不會再多說什麼,只更加盡心地服侍。

    到得四月裏,已經漸漸入夏,本來是宮妃們開始爭奇鬥豔的時候,瑛貴妃卻陷入了沉寂。

    皇帝似乎轉了性子,忽然不大看重長福宮了,不僅常常翻恪嬪的牌子,一些老人兒,譬如芳昭儀、琪妃,也常常能得到召見,唯獨落下瑛貴妃,連句多餘的話,似乎都吝嗇給予。

    雖然瑛貴妃仍舊可以權理六宮,但很多人看來,失了恩寵又連皇貴妃都掙不上,多半也與人老珠黃有關,這樣的時候,就是極好的爭寵機會。

    瑛貴妃每日看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在她面前晃悠,好些比自己的兒子還要小上幾歲,倒不動聲色只端着應有的尊貴,不去計較,反而和氣地吩咐她們要好好侍奉皇上,謹記賢良,綿延子嗣。

    妃嬪們明面上恭恭敬敬地應着,轉過身去就笑話她不過是強撐着,心裏指不定想着要把其他人都趕出宮去。

    當然這麼多年下來,瑛貴妃餘威猶在,大部分人不論背後怎麼說,到面前來,還是老老實實,只有少數的幾個,被翻了幾天牌子,便覺得自己算得上寵妃了,竟在御花園裏嘀咕瑛貴妃的壞話。

    女人們湊在一處,從慈康皇后說起,一直說到惠昭儀等人,評頭論足好不痛快,言及瑛貴妃,更說她是心狠手辣的女人,還揣測禁城裏有數不勝數的冤魂,都出自她的手下。

    其實從前有太后盯着,之後又有皇帝十分精明,怎麼可能真如她們所說,隨隨便便就把毒藥帶進皇宮。

    瑛貴妃原是按從前的習慣,給東六宮的幾位先帝的太妃送東西,路過隔着硃紅的高牆,聽到她們講未央宮的飯食是被加了不乾淨的東西才導致慈康皇后亡故,如今也算是遭到了報應,心裏那股鬱結的氣,一下就衝了上來。

    她看了身邊的陳公公一眼,使了個眼色,陳公公知意,帶着兩個小太監繞過去,把嚼舌根的妃嬪,逮了個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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