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三十多歲的婆子往地上啐了一口：“呸！不要臉的東西！去別處耍不了威風了，只能拿咱們撒氣！”
一個丫鬟接道：“可不是麼，現在府裏除了咱們以外誰還理她！”
衆人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處說着孫楚柔的壞話，起初齊嬤嬤沒管，只是聽着衆人越說越不像話，她呵斥道：“都少說兩句吧，好好幹活就是。”
衆人噤聲，也不知誰先提起了蘇晚吟，屋裏便又開始議論紛紛。
“三姑娘可真是命好，嫁到了那麼好的人家去。”
“可不是，咱們家這幾個姑娘，還就數三姑娘最有福氣！”
“你們沒聽說嗎？那晉親王世子可能要不行了，三姑娘這麼早嫁過去，那也是要衝喜的！”
“沖喜就沖喜了唄！咱們都是過來人，這事兒還不懂？就是在晉親王府裏做寡婦，那也比在一般人家做媳婦享福啊！”
“這話倒是真的，嫁進了晉親王府，這輩子可就是錦衣玉食不愁喫穿了。”
“可不是，要是那晉親王世子身體能恢復，不就是更好了？”
“就是就是，咱們家三姑娘挺心善的，想來老天爺也不會這麼不長眼，讓她年紀輕輕就做了寡婦的。”
衆人七嘴八舌的說着話，突然，牀上許久不曾清醒的老夫人忽然掙扎着揮舞着雙臂，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牀頂顫聲辱罵道：“賤人！賤人！”
衆人被嚇了一跳，齊嬤嬤緊忙撲到了牀邊：“老夫人，您怎麼了？”
只見老夫人雙眼直勾勾的看着牀頂，就像是看見了多麼可恨的人一般，胸口不斷的起伏着，口中咒罵之詞不絕於耳。
“快去叫大夫！”齊嬤嬤嚇得不輕，緊忙喊道。
可就在這時，老夫人忽然噎了一口氣，慢慢的垂下了胳膊，一雙眼睛逐漸的重新恢復了呆滯。
齊嬤嬤心頓時猛地一顫，只顫抖着手試了一下老夫人的鼻前，待感覺到了那微弱的呼吸之後，她緩了口氣。
外面，孫楚柔在離開之後在院子裏逛了幾圈，忽然吩咐：“我方纔燉好的湯，你記得給大少爺送去一碗。”
丫鬟一愣，有些爲難。
“怎麼？有問題？”她擡高了聲音。
丫鬟小心翼翼的道：“夫人，之前大少爺曾經吩咐過，不允許您再送喫食過去了。”
“你是死的不成？他說不讓送就不送了？”孫楚柔瞪了丫鬟一眼，很是惱她的死心眼：“他不喫是他的事兒，可送不送是我的事兒！”
“……是。”
丫鬟硬着頭皮應下了，默默的跟在孫楚柔身後。
想着自己這些日子處處碰壁，孫楚柔煩躁不堪，逛園子的心情頓時沒了，只轉身往自己院裏走，剛拐過了彎便見崔姨娘帶着丫鬟，她立刻便提着裙襬上前打了招呼：“呀，好巧，是崔姨娘啊。”
崔姨娘在看見孫楚柔的一瞬間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眉頭，才又微笑着欠了欠身道：“夫人。”
“姐姐不必多禮。”孫楚柔笑意盈盈的扶起了崔姨娘：“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崔姨娘不着痕跡的抽回了胳膊，並沒回答，反問道：“夫人是來看老夫人了？”
崔姨娘擡眉瞧了她一眼：“夫人想多了，三姑娘乃是福大之人，哪會這麼容易出岔子。”
“說的也是。”孫楚柔一笑，還欲再和崔姨娘說什麼，可崔姨娘卻是搶先道：“妾身還有事情，就不打擾夫人逛園子了。”
孫楚柔看出了崔姨娘的不耐煩，皮笑肉不笑的道：“好。”
二人分開，孫楚柔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自從她弟弟當了官，她在這府裏是愈發的硬氣了……唉！還是我命不好，沒能攤上這麼個有出息的弟弟！”
她恨恨的捏緊了拳，忽然轉身看向丫鬟：“翠娥，你說我還算漂亮吧？”
翠娥險些撞上她，站穩後緊忙答道：“夫人容貌自是上乘。”
孫楚柔摸了摸自己的臉，表情忽然佈滿了哀怨：“容貌上乘……可他爲什麼就看不上我呢？”
翠娥瞥了孫楚柔一眼，低下頭沒敢接這話茬。
……
月亮不知何時爬上了牆頭，又是一夜無話。
正月二十，蘇晚吟早上剛剛吃了兩碗湯圓，正被秦嬤嬤唸叨着喫的太多會積食，外面忽然急匆匆的跑進來了一個丫鬟，進屋便跪地道：“三姑娘！老夫人沒了！”
蘇晚吟聽完之後心裏頓時“咯噔”了一聲，她定睛一看，認出了這人是蘇晚凝身邊新來的小丫鬟。
這消息來得太過突然，清芷緊忙拉起了那丫鬟：“你再說一遍！誰沒了？”
“是老夫人，今早咽的氣，現在已經涼了。”丫鬟道。
清雅接着問：“沒了？老夫人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沒了呢？”
“這具體情況婢子也不好說。”丫鬟面上有幾分爲難。
清芷和清雅對視了一眼，又不約而同的看向了蘇晚吟。
只見蘇晚吟在微微的詫異之後便恢復了平靜，只輕輕擦了擦嘴角道：“清芷備車，咱們去蘇府看看。”
沒有人動，她催促：“清芷去備車……你們一個兩個的都瞧着我做什麼？”
清芷緊忙去了，清雅拿着大氅給蘇晚吟披上：“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姑娘怎麼還能跟沒事兒人似的。”
如今眼瞧着蘇晚吟和蕭煜的婚期在即，可老夫人卻突然出事兒了！按照朝中規矩，死者爲大，哪怕是明日便到了婚期，蘇晚吟也必須要規規矩矩的給老夫人守孝三年才能再議出嫁之事。
蘇晚吟看了清雅一眼，暗道自己哪裏是不急呢。
可她只能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因爲事情已經發生了，這個時候，沒人能改變一切，也沒人能幫她，她若是不鎮定，還能指望他人麼？
馬車很快就到了蘇府門口，看的出來蘇府應該是還沒往出放消息，因爲整座宅院不見任何一個來弔唁的人，也不見一根白綾。
看着這些，她總算是安心了些。
蘇府的花園比往年修整的粗糙很多，地面上甚至還存在着不少冰，清雅扶住了她：“都到了這兒，姑娘走慢些，小心摔着。”